身黑袍,脸遮在兜帽之下。
明明看不见五官,也没有其他举动,怨念却有如实质,直接传达到了在座每个人心里。
无他,只是因为这几人面前,正悬挂着一张黄底黑字的契纸,通过幻术放大在所有人眼中。
上书:本人因气量狭小对圣女阁下怀恨在心,恶意对其下咒,好在未曾导致严重后果,今幡然醒悟,悔恨不已。
承蒙圣女阁□□谅,在此特修书一封,以致歉意,并向诸位示警。
望诸位念我前车之鉴,务必谨言慎行,尊圣爱教。
但凡看清了这张纸上内容的,都在偷笑。
傅潇沉默。
大概只有他能看出来。这张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是属于白缃的。
看来这乱七八糟的道歉词,也是她想出来的了。
虽然没有真的对许阳则做出什么惩罚,但这样广而告之地贴出道歉信,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认自己的错误……
傅潇扯了扯唇角。
恐怕许阳则心里比杀了他还要恨白缃吧。
江望雅性子不拘小节,在某些事上是出奇的迟钝和脑回路奇怪。
她并不觉得写一封道歉信有什么值得气愤的,甚至觉得白缃如此轻拿轻放,真是太有正道气节了。
不愧是当过飞霜阁弟子的人。
只有许阳则这种气量狭小之辈,会因为一封信而斤斤计较气炸了肺。
白缃这招,可谓是杀人诛心。
傅潇收敛了气息,在人群里停留了一会。
这种状态下的他几乎不会被人注意到,于是他又听见弟子们悄悄议论的声音。
“许护法怎么总爱和少主作怪啊,咱们天命阙说到底以后都是少主的,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想不开。”
“这有什么想不开的,简单啊,不服管教,就是觉得少主德不配位嘛……”
“咱们几个普通弟子单拎出去,都是远近闻名的大魔头,还德不配位呢,你看咱们天命阙几个人有‘德’?”
“哈哈哈哈……”
一群弟子哄笑起来,怕惹教主注意,很快又安静了。
有个新弟子嘀咕道:“不过也是奇了怪了,怎么今天这种场合,季宫主还没来?不是说他是前任教主吗?”
一个老生凑过去,侃侃而谈道:“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前教主得罪了江教主……不然怎么会关在碧落宫里那么久都不见人啊?”
“是他不想见吗?那是教主不让他见。”
新弟子见状也情不自禁贴过去,小声问:“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碧落宫比教主自己住的主殿还好?而且——他们不是父女吗?”
老生循循善诱,道:“这其中的门道可就多了去了……”
新弟子:“怎么说?”
老生神秘兮兮地打了个哑谜,随后笑眯眯搭上他的肩膀:“这样吧。我叫……这里人多,等人散了,你来找我情报门,就说想知道季宫主怎么回事,报我的名,打八折!”
新弟子:“……”
他好奇道:“咱们天命阙还有情报门?”
“那可没有,那是我自创的——不过因为我是天命阙的人,所以挂名在天命阙,也算是天命阙的吧。”
新弟子更奇怪了:“怎么还让门下弟子自创门派?教主不管管吗?”
“管什么啊,江教主很平易近魔的,从来不管这种事,又不是那些名门正派,整天搞那些虚头……”
新弟子嘀咕:“这不是平易近魔,是根本不管事吧……”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屹立不倒了几百年的大门派,还是江湖鼎鼎有名的魔头聚集地。
傅潇听着,垂眸回想到了些什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转身时,凑巧碰见一个人影同样匆匆而过,两人肩膀相撞。
那人急忙道歉:“没事吧?”
傅潇抬眼扫过去,见对方是个穿着普通的中年男人,看上去长相也就凡人的三十岁左右。
但胡子脸上拉碴,平白让他显得憔悴了许多。
还是熟人。
正是刚刚那两个弟子讨论的话题主人公,季宫主季沉。
不过他久不露面,新生派的天命阙子弟里,能认出他的人寥寥无几。
傅潇突兀地想起这人上一世的下场来。
他见到对方的最后一面,是在仙魔大战。
为了护住江望雅,他透支骨血,心魔膨胀。
当场魂飞魄散。
这一瞬间,眼前的傅潇好像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白缃。
她只觉得自己从来是看不透人心的。
那些并肩作战后来又反手背刺她的人是如此,救了她、又对她诸多隐瞒欺骗的江望雅是如此。
这位只见过寥寥几面、哪怕在天命阙这样的魔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