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贞作为河督,治理洪泽湖有功,带领手下建了固若金汤的“高家堰”,皇上颁布圣旨,嘉奖了他,并任命他为漕运总督,新来的河道总督高阳负责整修河道。
每年朝廷拨款给河督府,专事修筑河道,清淤固堤。冬季枯水季节,农民处于农闲状态,漕兵返回淮安,从山东等地征集来的漕兵被遣返回原籍地,官府征用民工下河堤挖泥清淤。用工摊派到家家户户,不愿出工的人家另外交钱给愿意多出工的家庭。
今年冬天,天气寒冷异常,河工排成长长的队列,像是长蛇见不到头尾。铁锹挖在冰冻的泥土里,吭哧吭哧,发出闷闷的声音。脚下的鞋子湿了,裤管上滴着泥水,在泥泞的河道里蹒跚而行。如果不来劳动,还要上交银子,一年辛苦下来,挣的钱供一家人喂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来的余钱可以上交官府?所以,即使病了,也只能咬牙忍受饥寒来挖河。
春天来临,运河水流平缓,碧波荡漾,水运畅通,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漕船首尾相衔,绵延百里,如巨龙过境,南来的漕船,过境接受检查,管漕运事宜的官员要督促行进的速度,赵志贞一直很忙。
正当大家庆幸今年春季雨水丰沛,运河水位适合行船,方便漕粮运输,漕工省时省力的时候,问题来了。按照惯例,临近夏季,淮安城大小官员聚在一起,去法华寺做一个法事,请苏先生预测一下今年夏季雨水丰歉情况。苏先生沉吟良久,说:“今年雨水特别多,情况恐不妙,要做好准备。”漕运总督和大小官员皆心中一惊,于是,请苏先生拿出对策来,苏先生跟官府要了一些壮汉,要了一笔银子,一些铁制品,不知道去鼓捣啥了。
六月中,天好像被谁捅了个窟窿,雨连天连地地下,暴雨下了三天三夜,淮安城里路面上积水已经有尺把深,住在低洼处的人家老人孩子都坐在床上、桌子上。木头箱子,家用物件,轻的在水上漂着,重的沉在水下。雨水像锥子,把屋顶捅漏了,渗进来。刚开始漏雨的时候,人们把坛坛罐罐都拿出来接屋顶上破漏处渗出来的水,后来干脆不管了,忧心忡忡地看着天,无法睡觉。
河下,地势低洼。漕运总督赵志贞住到衙门里去了,淮安府衙靠近漕运总督,知府何谦不断向赵总督汇报水位情况,淮安知府和山阳知县的大小官员都聚集在漕运总督府里,商量可能发生的洪祸情况。大家心里避讳着洪灾这个词,却又绕不过去,只能面对现实去部署人力物力,准备抗击洪祸。
官府派人在容易造成决口的洪泽湖高家堰巡察,北边大口子黄河大堤上、清口地界派人日夜值守。
赵正一心要跟着父亲去淮安城楼上值守,父亲命他在府里周全左右。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堂兄弟们去了京中为官。一家老少:奶奶,母亲,姨娘,姑姑,还有静姝,宝悦,雍儿都是女眷,需要人照顾,万一洪水暴涨,酿成洪祸,一家人总得有个强有力的人在身边才是。
赵正看着水不断地漫进家门,他跟佣人一起把家中女眷转移到楼上住,自作主张让赵四守着家,自己去淮安城楼上。
一屋子的人聚着,听哗哗的水自天上倾倒而下,忧心忡忡。
奶奶捻着紫檀佛珠,向佛祖低声祈祷。木鱼在太太手里一声紧似一声,一会儿被雷声淹没,一会儿又清脆无比。屋子里香烟缭绕,静姝在诵读《心经》,宝悦在绣花,不时抬头看看窗外,福春低头绣着鞋面,雍儿在读医书。
齐天佑被派去洪泽湖大堤巡查,他发现高家堰自维修过之后,确实坚固多了,未发现有险情存在。他汇报给高阳,高阳命其他人去值守,命他回来休整一下,他坚持在高家堰上值守。他捎信请程顺利帮他照看老母亲。
程顺利带着仆人来到齐天佑家草庐时,发现齐李氏正坐在桌子上,水已经漫到桌面,屋顶上裂开了很多缝隙,屋外倾盆大雨,屋内水帘如瀑布悬挂。
程顺利让齐李氏上轿,自己步行,齐李氏坚辞不就,无奈,程顺利用齐家洗澡用的大木盆给齐李氏当船划着,仆人打着桐油雨伞,推着澡盆向前,把齐李氏带往程家。因齐李氏不上轿,顺利是来接她的,自己坐在轿子里觉得不妥,就弃了轿子,在雨中,趟水回家。程顺利一手打着伞,一手提着长衫的下摆,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中踉跄前行。长衫底摆浸泡在水里,裹住腿,使得他费劲前行。佣人再三请他上轿,他拒绝了。天上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越是艰难的时候,越要重承诺。好不容易到程家园子里,顺利把齐李氏安顿下来,程家园子里还借居着一些屋子被雨水冲垮的邻居们。
第五天夜间,巡值的人急促的声音在暴雨中响起,锣声响个不停,一下子,大家都竖起耳朵,心惊肉跳,听外面的叫声好像是大口子告急。官府命令所有的男子分两部分,书生和老弱病残者留在城楼上值守,其他人跟着官员们一起去大口子护堤。
在城楼上值守的有:程家顺利,顺义,赵正,还有其他一众书生。因书生是这个城市的希望,朝廷的栋梁之才,无论遇到怎样的危险,必须留着读书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