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行了六天,第七日黎明行不多时,忽然望见远处一阵云雾腾空而起。庄无恙说:“怕要刮风吧?”柔柔仔细一看说:“这不是乌云,是地下的尘沙。”庄无恙问:“怎么这样多?”柔柔说:“我也不知道,咱们过去瞧瞧!”两人纵马疾驰,跑了一阵,前面尘沙扬得更高,更听得隐隐传来金鼓之声。庄无恙一怔,急忙勒马,说道:“是军队,你听这声音。”蓦地里号声大作,战鼓雷鸣。
庄无恙惊讶说:“双方大军开战,咱们快避开了。”两人勒马向东,走不多时,前面尘头大起,一彪军马直冲过来。只听得铁甲铿锵,尘雾中一面大旗飞出,写着斗大一个“骆”字。庄无恙在黄河渡口曾与骆春昱的装甲军交过手,知道厉害,一打手势,又折向南奔。幸好两人坐骑脚程奇快,奔了一会儿,和装甲军离得远了。
柔柔面现忧色说:“不知咱们的战士敌不敌得住。”庄无恙正要出言安慰,忽然前面号角齐鸣,一排排步兵列成队伍踏步而前,又听得左侧战鼓急擂,大地震动,数万只马蹄敲打地面,漫山遍野的骑兵涌了过来。庄无恙左手一抄,把柔柔抱到自己马上,拿出金磁剑,护在她胸口,柔声说:“别害怕。”柔柔回头一笑,点点头说:“你说不怕,我就不怕。”她说话时吹气如兰,庄无恙和她相隔既近,幽香更是中人欲醉,虽然身入重围,心头反生缠绵之意。
眼见东北南三面都有敌兵,于是纵马向西驰去。柔柔抱了小鹿,青骢马跟在烈焰马后面。跑了一阵,忽见前面也出现大批天平军,队伍来去,正自布阵,四处已无路可走。
庄无恙暗暗心惊,纵马驰上一个高坡,想看清战场形势,再找空隙冲出去。一瞧之下,登时呆了,只见西首密密层层的排着一队队步兵,两翼则是骑兵。对面远处是头裹红巾的敦煌战士,长枪如林,弯刀似草,声势也极浩大。双方射住阵脚,转眼便要交锋。原来庄无恙和柔柔竟已陷在天平军阵里。只见阵中将校往来奔驰指挥,千军肃静无声。这时,天平军已发现了两人,有数名士兵奉命前来查问。
庄无恙心想:“今日鬼使神差,陷入大军阵里,看来性命要送在这里了。”想到得与怀里的姑娘同死,心中一甜,脸露微笑,右手一按金磁剑,左手提缰,喝一声:“快跑!”双腿一夹,烈焰马如箭离弦,一溜烟般直冲出去。天平军待要喝问,烈焰马早已奔过身边。那马奔驰奇速,一晃眼奔过了三队天平军。
庄无恙心中正自暗喜,烈焰马突然收蹄停步,却是前面装甲军排得紧密,难以逾越。庄无恙凝神屏气,兜转马头,绕过装甲军队伍,只见弓箭手弯弓搭箭,长矛手斜挺铁矛,一个间着一个,一眼望去,不计其数。只消军官一声令下,他和怀中少女身上立时千矛丛集,万矢齐至,纵有通天本领也逃不过去,索性勒紧马缰,缓缓而行,挺直了身子,目光向天平军望也不望,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其时朝阳初升,两人迎着日光,控辔徐行。柔柔头发上、脸上、手上、衣上都是淡淡的阳光。天平军官兵数万对眼光凝望着柔柔出神,每个人的心忽然都剧烈跳动起来,不论将军、校尉还是士兵,都沉醉在这绝世丽容的光照之下。两军数万人马箭拔弩张,本来血战一触即发,突然之间,便似中邪昏迷一般,人人都呆住了。只听得当啷一声,一名天平军手中长矛掉在地下。接着,无数长矛都掉下地来,弓箭手的弓矢也收了回来。军官们忘了喝止,望着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
天平军军务经略使骆春昱在阵前亲自都督,呆呆的瞧着那白衣少女远去,眼前兀自萦绕着她的影子,但觉心中柔和宁静,不想厮杀,回头一望,见手下一众都统、统治使、指挥使、参将、副将、校尉、旗牌和士兵,人人神色和平,收刀入鞘,在等骆经略下令收兵。
骆春昱不由自主叫道:“收兵回营!”将令下达,数万步兵骑兵翻翻滚滚的退了下来,退出数十里地,在溅鸣河旁扎下大营。
后人有诗描写这战场奇事:万骑却回千骑分,将军无计御香尘。世间一死宁无惧,君为江山我为君。
庄无恙脱离险境,已是浑身冷汗淋漓,双手微微发抖。柔柔却神色自若,竟是全然不知适才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大险。她微微一笑,纵身跃到青骢马背上,笑着说:“前面是咱们的队伍。”庄无恙收起金磁剑,两人跃马向敦煌营中奔去。
一小队骑兵战士迎了上来,大声欢呼,驰到跟前,都跳下马来向柔柔致敬。柔柔说:“辛苦你们啦”。骑兵队长也上来对庄无恙行礼,说道:“兄弟,辛苦啦。”庄无恙回礼致谢。柔柔不再等他,纵马直向队伍中驰去。她在敦煌城似乎颇有威势,青骢马到处,人人欢呼让道。
骑兵队长招待庄无恙到营帐中休息吃饭。庄无恙提出要见郭庄主。队长说:“庄主出去察看敌阵去啦,待他回来,马上给您通报。”庄无恙旅途劳顿,适才经历奇险,死里逃生,已是心力交疲,于是在营中睡了一觉。
过了晌午,那骑兵队长说郭庄主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庄无恙问他白衣少女柔柔是谁。队长笑着说:“除了她,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