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元年,六月季夏
正是这东辰国最好的时代与季节,新君继位,佞臣被除,子民安享着来自新帝的仁慈与福祉。
连天气都那么好,暖风拂面,蛙鸣悦耳。
上京城街道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们带着幸福的笑颜,或走或停,或嬉闹。
可夏一却在今日决定与艺妓一同结束自己的生命。
世上的所有人都可以选择自己不同的命运,而于她,却只有两种。
要么自由地死去,要么禁锢着死去。
幸好,如今的她还有的选。
听闻她出生于没有温度与黑夜的季夏,那现在终结于这带着滚滚热浪的夏日黑幕之中,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夏一潇洒地坐在留春阁包房中小矮桌前,一身帅气的白色男装,带着清丽而娇嫩的面容,女娇娘们见了都会不自觉地红了脸。
她手指轻轻在自己的膝盖上敲动着,摇晃着脑袋,听着河岸边歌女传来的潺潺歌声:
“煌煌晨光,海送余香。
红尘少年郎,动人兰香笑情长。
轻狂,轻狂。
梦回往昔,愿逆流光重游。”
这首歌可真好听,不知歌女们是在唱情郎,还是唱自己。
或许从明日起,这上京城怕是会传遍,小药房的老板夏小一与留春阁妓女殉情的荒唐故事。
十年前离开那边境平风小城,前往上京追寻自由的夏一着实没有想到,她其实是从自由走向命运囚牢。
她长大于东辰平风,那里与西戎国相壤,有黄沙大漠,也有草原雄鹰,还有丛林高地。
那里的天气不怎么好,比较干燥。
儿时听说东辰的最东边是大海,常年雨季,也有黄沙,可和平风的黄沙又不大一样。
待在上京城的那些年,她最爱的就是和那人夜晚摸黑玩耍于海边,睡在沙滩上至破晓时分,看着旭日东升,沧海映天。
她总是脸颊通红地睁开眼眸,看着侧躺在一旁的人儿。醒着的他狂傲不羁,潇洒自如。睡着的他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小的时候,姐姐整天抱着一部大陆的画册,夏一从会儿语起便听她叨叨到大。
姐姐说她爱自由,爱散漫。
想去东辰的最东边看看海,去南边的南云邦看雨林。
北部的北燕总是很冷,一到冬季气温骤降,总是下雪,要是不备好吃食炭火,可能会冻死饿死。
每每听到这儿,小夏一总想这极寒之地有啥好去的。
哦对了,还有极其神秘而尊贵的雅歌。
想到这儿,夏一便止不住地扶额苦笑。
雅歌在最最北边的极北。那里极昼极夜,夜晚总是永恒的长,长到人心如死灰时,就天亮了,于是又变成永恒的白日。
至于西边的西戎么?就是平风城的邻居,大荒大漠的,又大大小小争端不断,这野蛮之人常驻之地,自小在边境长大的姐姐和夏一看都看够了。
姐姐心怀自由,阿婆劝不住,及笄之后就独自离开了平风,去往上京。
“人之一生,乃探寻万般可能,相融于自在,于心所往。等小一长大了就来上京,到那时,本姑娘肯定看完了世界,在上京城等着小一来,带你发大财。”如芙蓉般的少女才初长成,就怀着一颗雄心壮志离开了小夏一和阿婆。
姐姐太过分了,夏一在长大的过程中总是孤伶伶地想着。
不过姐姐的那颗雄心倒是在早年小夏一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
她自知无父无母,阿婆告诉夏一,她在河边被捡到,那时她还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女婴。
而姐姐是阿婆的亲孙女,她们都把夏一看作亲生的家人孩子一般,一点点带大。
当姐姐不在了,夏一只能每日去丛林中和动物说话嬉闹。
那时说也奇怪,夏一可以听懂它们的声音,无论是虫鱼,还是鸟兽。
在平风时,她特别喜欢和一只老鹰嬉闹,唤它作尖嘴怪。
“尖嘴怪,别以为你飞得高看得远我就追不到你了!总有一天我能抓住你,把你羽毛扒光做衣服!”
夏一长大后就在平风城开了家小医馆,自小她就发现自己有着神奇的治愈能力,能疗伤,救活濒死之人。
但阿婆总是厉声惧色地说,不允许在外人面前展现这样的能力,治愈之术也好,和动物的沟通也罢,这是害人害己的能力。
小时的夏一不是很懂阿婆的话,她治愈别人怎么就害人害己了。
不过在她自从因救活了一只鸟儿,便被隔壁毛头小子们叫怪物之后,她似乎懂了阿婆。
而现如今更是明白了阿婆的一番良苦用心。
无论是在平风的小医馆,还是在上京的草堂中,夏一都很认真地钻研着医术。
年轻的天才医师,她以往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