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遮疾步走在长长的官道上,檀灰色的衣角被风掀起,在空中滚了一圈最后又落下。
是了,是了。
她是那样的人。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哪怕是这样转了性,那双眼睛看人时,却还依旧闪烁着狡黠的暗光。
她的一举一动,一些细微的小动作。失落时依旧爱隐藏着垂下眼,半遮半掩,反而让人看的更清晰。
又也许只是他。只是他心术不正,枉顾礼法,枉顾人伦!将她放在心上,一举一动都被这双拥有弥无巨细洞察之能的眼睛看了个十成十,看了个完全彻底。
她还是那样。忐忑时就抠手心,心虚时就不敢看人,算计捉弄人时又是那样爱像猫像狐狸似的偷笑。
她又变了。从前,她极少会那样温软地同人讲话,锋芒像被卸掉了一般,现在正值豆蔻韶华的她,眉眼还没有在宫中当皇后时那样的妖媚,也没有涂上厚厚的胭脂唇彩。
少了雍容端庄的姜雪宁,眉眼是那样的温柔乖顺。又是那样的明媚肆意。
当初,她曾用那双眼睛戏弄过他,也曾含泪恳求过他。她挤兑过他,也偶尔展露出难得的柔软。
是他为人臣,不忠。为人子,不孝。
是他害了她。到最后,却累得她那样怕疼的人为他自戕,舍去了一条命。
他那样不好。
可最后。最后,姜雪宁也回来了。
*
回到仰止斋,姜雪宁晕晕乎乎倒在一边的软榻上。
心里的甜蜜之情快要溢出来。
终于,终于能与他正大光明,好好地说一句话。
张遮还是那样好。
现在,她也还没有嫁给沈玠,也已经和燕临说清楚了。她现在只是姜侍郎府上的二姑娘,一个世家千金,也许名声有些不好。
但张遮不会在乎这些。
她们可以议亲。可以三媒六聘,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可以在一起。可以在世俗的祝福下,那样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张遮上辈子那么喜欢她,这辈子,是不是也能继续喜欢她?
姜雪宁伸手将薄薄的锦被扯了上来,遮住大半张脸。
可是上一世,她那样坏。
她那样不好。她那样捉弄张遮。捉弄这样好的一个人。连累他一生清白公正,最后却落到大狱。连累他敬重母亲,却最后不能尽孝。
不知上一世,她与谢危说过以后,谢危有没有履行诺言,张遮有没有好好活下去。
哽咽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太不真实了。
一切恍若只在一梦中。
*
“怎么了?”
十二人参与考校,最终留下来九人:以萧姝,姜雪蕙为首,分别是陈淑仪,姚惜,周宝樱,方妙,尤月,姚蓉蓉,姜雪宁。
大家回了仰止斋,便自觉聚在一起,说说话。
因此姜雪宁出来时,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就格外打眼。
但她恶名远扬,先在清远伯府给尤家的两姐妹下了脸,后在姚惜吐露不满时又直接甩袖走人。
偏偏这样不知礼数的无趣之人,背后又有勇毅侯府的燕世子和乐阳长公主护着。旁人再不满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但自然也不会来献殷勤。
最后还是姜雪蕙向她招了招手,轻声问了句。
“没事。”姜雪宁出来,本就是只是在屋子里闷久了有些喘不过气,对其他人也不在意,径直便往另一边的茶室去泡茶了。
尤月冷笑一声:“装的有闲情雅致罢了,谁不知她姜雪宁最是无礼。待明日宫里姑姑来教礼仪,看她还如何收场!”
姚惜被下了脸,自然亦是不满。此时听了,便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姜雪蕙轻轻皱眉,三言两语便解了围。
“好了。你上回说刑科给事中那事,怎么样了?”萧姝听了两句,觉得没趣,便转了话口问姚惜。
亮堂堂的室内,姚惜的脸色却阴沉沉的不大好:“我爹还没传信过来。大约是明日早上的时候就知道了。哼。这样的人,哪里配得上我!”
清远伯府式微,如今不过空有一个伯府的名头在京城上流中罢了。尤月在这一众人里,算是身份最次的那一挂。
她恭维了姚惜几句,又想到了什么,捂嘴笑了笑。尤月道:“依我看,教我们律法的张大人就生的那样端正好看。同样姓张,那位刑科给事中怎么就那样古板!不愧是乡野之人。”
她这么说,也引来一阵附和。
另一边茶室的姜雪宁只是静静站着。她原也不想听,只是屋子就这么大点,避也避不开。
听到这,径直便笑出了声。
莫不是因为她是内定的人选,才知道那份名单?
这姑娘,议亲对象都站在面前了都还认不出。还搁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