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身材,比之男人,总归是娇小的。
于是张遮一低头,便见身前人那一截白得似雪般的脖颈,纤细又脆弱。
从京城到通州,至多也就大半个时辰的工夫。但还有一大批人赶在后头,骑马的这一批又大多穿着囚衣,如此进城,实在太过招摇。天教众人便在路中的一个面摊停了下来。
冯明宇吹了个哨,里边便有人走出来,两人窃窃私语一番,那人就又往里间去了。
这边一下马,姜雪宁便正色问道:“张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遮将她卷入其中,心中已有不忍。有心想要解释几句,但总找不到时间。现在听她问到,正欲张口回答,余光便瞥见冯明宇正乐呵呵地朝两人走来。
他先是笑眯眯地解释了缘由,在张遮答好后,又将两人都关心了一番。
末了才抬手指向里间:“张大人,可否与我们讲讲京中的情况啊?”
笑面虎。
姜雪宁暗骂道。
终究是逃不过这一番的。
来时便早有预料,他身上还备有公仪丞的一些信物,至于说辞也早就编好,半真半假,并不会出什么乱子。
只是,他却担心姜雪宁。
冯明宇看出他的顾忌,笑眯眯道:“这一片都是我们天教的地盘,这里还有这么多弟兄,再不济,我们也就说说话,门开着,你什么时候看都好。”
说到这个份上,姜雪宁轻轻摇了了摇他的袖摆,示意自己没事。
双颊绯红,虽在山间,却依稀能窥见身上不凡的与生俱来的贵气。一双眼睛含着脉脉温柔,望过来时,里边的情意亦真亦假。
张遮眸光轻颤。敛眉下去,微颔首,提步往里间去。
不过一会儿,黄潜那一队遥遥能见着行迹,张遮也掀了帘出来了。
身边还跟着冯明宇。
而这边,姜雪宁却杵在一棵老树下,远离那一堆人群,默立着。
萧定非刚进去,便见着了公仪丞的信物。眉间便突突地跳。公仪丞与那人连面上都不合,不过就是一个倚老卖老却始终压不过去的老不死,现在信物都拿出来了,岂能还有命在?
他对其他再不关心,匆匆忙忙就退出来了。一出来,就见树下那一抹娉婷的身影,袅袅娜娜。
他从进天教起,就没其他任务,安心保护好自己那张脸就行。银子是不缺的,美人是流水的。自问走遍名山大川,去过的各处青楼酒肆不说上千也有好几百间。
偏偏有这样一张脸的,真不多见。而身上那股一见就矜贵得不行的气度,就更是独一份了。
“姑娘芳名为何啊。”萧定非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便满步自信地凑过去,径直问道。
“姑娘家的闺名岂可乱说。”姜雪宁再清楚不过他的想法,便斜着眼看过去,冷冷回道。
萧定非也不恼,反而笑得更灿烂了些:“我叫萧定非,无父无母,有个破居在金陵。姑娘将芳名托付与我,我二人便算是相识了。岂是乱说?”
于是张遮一迈步过来,便听到这么颠倒黑白又漏洞百出的搭讪。心里原本就记着上一世两人的交情,如今更是不喜。
“定非公子。”
姜雪宁在看到他后。便乖乖闭嘴,地躲在他身后去了。
张遮拧着的眉头骤然一松,隔着一层布料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侧头过去,就这么低声道:“山间路窄,当心,别乱走。”
“好。”她点头如小鸡啄米般。
张遮于是转回头去看萧定非。对上对方揶揄与玩味的眼神,他平静指出方才话里的不足:“既知也并非必定相识。何况尚且不知?舍妹年幼,定非公子还是先去为十九楼的那位痴心姑娘烧一叠纸钱。”
姜雪宁噗呲一声,偏过头去,肩膀一抽一抽的。
对不住。实在忍不了。
何况。
她敛了敛笑。
第一次见张遮这样锋利的怼人,倒实在是新奇得不得了。张遮就是这样,也是好看的。
她回望过去,笑弯了眼。
再提旧事,又见美人笑他,萧定非脸色一青。
他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腕上,双手环胸,冷笑道:“哪家的兄妹如你二人一般!”
“张家的!”
唯恐张遮素来不通这些嘴皮子,姜雪宁抢在他前边,便回了过去。秀眉一扬,就这么直勾勾望着他得意洋洋地笑。
“姑娘,你笑也忒不厚道了。”
萧定非一见她笑,又是一番脸红心跳,狠话是说不出了,只好轻佻地接了一句。
“我也并非只是笑你。有什么厚不厚道的。”她一瞥过去,就是张遮微微含笑的双眼,心下一怔,就什么都忘了,嘴上没个把关,下意识就回了过去。
美色误人。
美色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