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国,漠北城。
石浅浅望着残墙,内心不语。
漠北城被破只是时间问题了。
看着城内一片死气,灰头土脸的百姓,漫天黄沙的街道,她扶了扶额头的白巾,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不能在百姓面前失态,她已经是漠北城唯一的希望了。
石浅浅和一般的姑娘无异,只是长时间的战火在她的身上抹上了一层沧桑,谁也想不到这只是一位十九岁的千金。
她重重地跨过石府的门槛,家里已经用来接纳伤员和百姓了,在众人的目光中,石浅浅踱向正厅。
白幡在灰色的天空之中随意地摆动着,正厅之中,摆放着三副棺材。
副将紧咬着牙,这三副棺材是拆了石府后院的木板仓促地钉住的,整个城内凡是能用的都放上城墙抵挡北奴攻城了。这三副棺材正是石浅浅的父兄。
副将连夜将三人的尸体从城外偷了回来,为此在用吊篮上城墙时还被北奴射中左臂。
他看着沉默不语的小姐,指甲深深攥进了肉里。
小姐是从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短短数月时间,漠北城巨变,小姐也瞬间坠入了深渊。
北奴进犯,朝廷支援无望。副将知道,不是朝廷不表示,之前也有支援,只是漠北城实在是太过遥远,路途也十分坎坷,支援远远不及北奴的进攻。
石浅浅在蒲团前跪下,看着眼前三副棺材,想透过木板再看上一眼父兄。自己的二哥常年卧病,比自己还娇气,却毅然决然地抬起沉重的长枪,挡在了漠北城百姓的身前。
石浅浅回忆着二哥临走之前向自己露出的笑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是啊,不仅大哥二哥没了,爱揉自己头的爹也没了。
她重重的磕下了头,三拜仿佛用尽了自己一身的力气。
百姓和伤兵渐渐地靠了过来,他们都看见了小姐颤抖着的背,一言不发,直至漠北城将破,城主一家没有夺百姓一分,强黎民一毫,他们也心肝情愿地自发为漠北城尽出自己的一份力气。
人群中传来了声声啜泣,悼声渐浓。
想起石家为百姓、为漠北、为赤国做出的种种,莫不唏嘘,可眼下却容不得他们的悲哀,北奴兵临城下,山河将破。
石浅浅将头埋在地上,不敢去听身后的哀嚎,不敢去面对身后的众人,石家只剩她一人、漠北城只剩下一人,赤国北边的防线只剩下她一人。
一人么,石浅浅内心嘶吼着,她一人怎么能撑起这破碎的城墙,怎么才能撑起百姓心中的那一团希望啊。
她只是个十九岁的姑娘而已。
“哭什么哭!”
厅内传出一声怒吼。
石浅浅抬头,对上了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
黄氏双目通红,身披素缟,拖着一柄长枪吃力地走到众人身前,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着厅外的众人,嘶哑的声音似乎是从嗓子里迸发出来:
“北奴那群畜生还在城外看着呐!
虎视眈眈,盯着你们的家、盯着你们的妻女、盯着赤国的江山!
你们忍心看着那群畜生肆意践踏漠北城,烧杀抢夺,居高临下,小人得志吗?
朝廷已经派秦将军来了!我们只需要死守,守住我们生长的这片土地,最多一天!一天!
还有时间哭!”
黄氏似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枪拖着,走到了女儿的身边,大口的呼着气。
不过半月,丈夫没了、两个儿子没了、就连全家人生活的地方也没了。她只是个赤都的富家千金,怎受过如此大的变故,悲伤充斥着她的头,她在侧室站都站不住,撑着大儿留下的银枪,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丈夫的战甲。
君死沙场骨未寒,妾倚残甲祈子还。
黄氏听见了厅外的哀嚎,一时间刚刚止住的清泪再次泉涌。她撑起最后一丝理智强求自己镇定下来,自己身娇体弱,但若是自己不上,唯一的女儿就会去代替自己父兄成为漠北城的城门。她不甘心、更不愿意,她要代替自己的女儿前往阵前。
嘈杂声渐渐消失,人们看着厅内的母女,强忍着泪水,谁都看得出来,夫人这是要亲自出阵。
石浅浅自然也看出来了,她双手撑着地,强装镇定起身,看向了自己的娘,可黄氏压根不敢去看自己的女儿,生怕看见后就生出了怯战的念头,她要保护自己的女儿,更要为百姓撑到朝廷来的时候。
感觉自己已经镇定下来,黄氏看着眼前的众人,看着一同前来的几位将领,嘶哑着出声:“石家将为漠北城战至最后一人,城主没了、少城主没了,那就让我这位夫人上,去通知所用还拿得动武器的年轻人,随我登城死战!若是失手,还望尔等护百姓周全!”
话音未落,黄氏双眼一黑,晕了过去,石浅浅将娘轻轻接住:“陈叔叔,城内不可无组织之人。”
不只是副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