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治疗喉咙酸痛和咳嗽,用欧蓍草酿制的啤酒全家老少都能喝。实际上,除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大多数家庭都自己酿酒。
林子里可以摘到黑刺李、黑莓和接骨木果,田野里能采到蒲公英、款冬和西洋樱草,花园里则有加仑、醋栗和欧洲萝卜。西洋樱草茶味美而且容易做:从一把西洋樱草上捋下金色的种子,浇上沸水,等上几分钟,加糖或者不加糖都可以喝了,樱草花则可以做成花球给孩子们玩。野生的果实被用来做果酱,那些手巧的主妇会在明火上细心熬制,做出来的果酱非常好吃,好吃到总是不够吃。而野苹果果酱是弗格森家特有的。尽管村外长了一排野苹果树,人人都能往回摘,但只有弗格森太太能将一篮子野苹果加上糖和水,做出那种红宝石般清澈明亮的果冻,每年她做好了都会送给詹姆斯好几罐,往往不到月余就被约翰吃光了。
村里的老人们常常感叹,比起祖辈来说,他们已经过得还算不错了。村民们靠着自己养活一家老小,在这个不算差的时代里,他们也能感受到和别人一样的幸福。毕竟大多数村民们除了工资之外,还能赚些零碎补贴家用。他们自制熏肉,捡拾稻穗,打理零星的小麦和大麦地,了解日常的草药和香料,还用山头林间的野果做成果酱果冻和果酒。他们的生活被正在从这个国家渐渐消失的乡村风光和田园牧歌所围绕。而詹姆斯自觉非常有幸,能成为这最后微弱但甜美的回响的见证者。
在他的新生活终于平稳下来之后,詹姆斯经常都会到村子周边走走,有时是到林地村转一转再回来,有时则是单纯的散步。
在牛津时他便喜欢独自到郊区的树林散步,哪怕是在周日。静谧而又充满大自然喧闹的森林才是他的教堂:翠黄相间的穹顶点缀着透过葱郁枝叶投射而下的包容无数色彩的光晕,松软的落叶铺就成地毡,还有粗细不一雕琢着蕴含原始之美的精细花纹的装饰柱……这是他自小便理解的世界。
有时他也想独自到绿溪谷拜访,却总也记不清路,往往在山林中打转。不过在山林里能找到许多丰饶角,还有许多看上去可口丰厚的可食用菌类。这里的森林生长着比牛津郊区丰富得多的蘑菇品种。
詹姆斯一向认为,蘑菇是森林里众多植物中的精灵。不然这里就只是成堆成堆的叶子,与众多的落枝和朽木一起渐渐腐败,而延续这些腐烂的,就是蘑菇。在这里你可以看真正不朽的生命循环,死亡之上诞出生命,生命延续直至衰败,不断循环往复,循环往复……他不知道这循环会延续多久,没有人知道,但意义就在这里。这是很奇妙的事:我们不知道自己何时尘归尘土归土,好让别的生命能生长繁荣。
他走累了便在某一棵橡树、榆树或者梣树旁坐下,有时会伸手抓起一把混着腐叶与橡果的沃土,那气味扑鼻而来,令人短暂的迷醉,那是死亡与生命融合的味道。那令他想起本以为早已遗忘的童年,令他想起父亲的烟草和母亲的乳汁……不过那迷醉毕竟是短暂的。他休息够了,便起身继续上路。他所选择的生活在等着他,不论在其他人眼中他的选择是否可取,又或者值得大笑一场,那都是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