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无状,二哥见笑了。”萧景策的声音拉回了萧明的目光。
萧明眨了眨眼,颇为好奇,“这人是谁?”
“臣弟的贴身侍卫。”
萧明的目光又落在了亭瞳身上,打量了几眼,看得后者浑身不自在,这才开口。
“看着倒是不拘小节。”
亭瞳竖起了耳朵,萧明却是不再说下去了。
他暗暗翻了个白眼,说话只说一半,胃口吊起来,然后让人家自己去猜,也是这些人的特色!
“南疆的武士,在草原野惯了,便没有那么多拘束。”萧景策道。
“不错,我宫里的人,个个谨小慎微,这般肆意的倒是少有。”萧明道。
为何谨小慎微,还不是怕稍有不慎,人头落地么?
把人都养成家禽了,还怪人家不会叫两声!
亭瞳暗自咂舌,这鬼地方,怎么会惹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若是他,别说一些富贵虚名,就算给他大官他也不要,宁愿去做山匪,也乐得自在。
想到这里,他又想叹气了,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憋得慌。
他垂眸望着门槛,希望赶紧把那劳什子东西拿来,他与王爷便可早些离开,免得在这里站立难安。
偏偏萧景策不急,茶水一杯接一杯的
喝,从天上星宿说到地上老翁,听着就像催眠似的。
萧明难得起了兴致,饶有兴趣的听着萧景策胡扯。
“老翁家境不错,时常布衣施粥,有年雨水不足,便主动降低香米价格,免去了生意人哄抬米价,更避免了一场流离失所、哀鸿遍野的惨剧。”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无子无女,求了许多神佛都无济于事,有人养不起儿子,便把自家孩子过继给他,用不了几日,孩子不是高烧就是天花,药石无灵,可若是他把孩子送回去,急病便会慢慢好转。”
“久而久之,他便知道了,是他没有儿孙福,注定孤苦无依,断子绝孙。”
“为何会这样?”萧明问,实属不解,“这样一个好人,应当福泽连绵才是。”
萧景策摇了摇头,“大家只知他如今好,却不知他年轻时是个土匪,劫财害命,无数冤魂死在他手上,他这才积累起无尽财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用劫来的金银去做善事,功德也算不到他身上,反倒是杀孽太重,落得个晚景凄凉的下场。”
说到最后这句话时,藏渊恰好进门,刚好听了一句,萧明又接了下去。
“这便是自食恶果么?”
萧景策笑弯
了眼睛,不接话,但十足赞同。
藏渊面无表情的把活茶塞给亭瞳,又站回了萧明身后,无视了萧景策那双笑意盈盈的眼。
无非就是指桑骂槐,说他狼心狗肺麻木不仁么?
那又如何?
他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萧景策也不奢望从他脸上看到什么反应,起身冲萧明倚了一礼,“二哥,叨扰了,臣弟过几日再来。”
起先赶都赶不走,偏偏萧明刚听到兴头上他就要走。
萧明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江沉,送送三弟。”
“是。”
萧景策一行人出门后,萧明还沉浸在方才那个故事里,不由得道:“我倒觉得老翁已有悔过之心,不至于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殿下,老翁的悔是对旁人,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早已成了孤魂野鬼,悔错了对象,自然徒劳无功。”
“是么?”萧明似乎对这个话题格外感兴趣,“你的意思是,若是当时老翁没有杀人,而是留了他们一条性命,就会有被谅解的那天?”
藏渊几不可查的拢了一下眉心,“殿下在说什么胡话,老翁为的就是金银,又怎么会多花银子心血去养一个废人?”
萧明闻言陷入了
沉思,“所以……无解么?”
“不必解。”藏渊声音平静到了冷硬的地步,“老翁年轻时求财,到了老年已经家财万贯,也算求仁得仁,再去奢求其他,本就是他贪心,怎么会有人觉得他可怜?”
萧明愣了一下,回头想看藏渊的表情,但他怎么也透不过这张面无表情的脸猜到他心中所想。
同样的,外面的萧景策也没有走远,把两人的对话听得分明。
好一个求仁得仁。
这也是说给他听得。
藏渊所求只有一药一人,落得什么下场他都担着。
同样的,他不敢太贪心,现如今有那个亲人陪着他,他绝不会想要其他,免得所求过多,最终什么都抓不到手中。
游廊金雕玉砌,刻着龙飞凤舞的图案,中央亭台水榭,溪水汩汩,在炎炎夏日里波光粼粼。
萧景策盯着被风吹皱的湖面,目光有些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