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东毫不留情地拖着他下楼，任由他的膝盖一次次发软。穿着病号服的赤脚沾满灰尘，逐渐变得黑乎乎的。脚后跟踩不稳，滑到台阶边缘，脚背撞在楼梯的棱角上，血渗出来。那痛楚成为唐兴确认自己还活着的唯一感知。
鲜明的疼痛、急促的呼吸、逐渐模糊的视野。唐兴从未体验过如此真实的感觉，这正是他现在的状态。
为什么在电梯门上看到那个挂在天桥栏杆上的少年？
为什么呼吸这么困难？
现在这副少年的模样，真的是因为金东误认了他吗？
那么……真正的我呢？唐兴又在哪里？
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不能再继续这样跟着走下去。他勉强抓住扶手，双手紧握住铁杆，艰难地坐下，终于阻止了金东的拖拽。
金东看着少年圆圆的头顶，眼中布满血丝。他猛地踢开少年的手腕，迫使他松开扶手，再次抓住他的衣领，狠狠将他推到墙上。
砰——！
巨大的撞击让唐兴从背部到上半身剧痛不已，他张大了嘴。金东用前臂压住他的锁骨，逼近脸颊。靠得如此之近，唐兴终于看清了金东眼角干涸的泪痕。
此刻，唐兴注意到了之前忽视的细节。金东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整个人显得极为憔悴，黑色领带和西装凌乱不堪。金东为什么会带着手下闹事，唐兴似乎隐约猜到了原因。
“咳……”
“混蛋。”
金东并未认出唐兴，只是无情地掐住少年的脖子。
“你跳下去了，是不是？事故就是因为你！因为你，老大他……他死了！你却连影子都不露！你还是人吗？为了救你这个混账，老大他……”
金东抓住衣领的手颤抖起来，充血的双眼愤怒又扭曲。他的拳头后拉，充满了悲痛、委屈和愤怒，猛然挥向少年的脸。
然而，那拳头最终擦过少年的耳际，重重砸在了墙上。拳头的皮肉被擦破，金东的手无力地滑落，最终跪倒在地。
“呜……呃……嗝……”
跪倒在地的金东背部不停抽搐，终于哭了出来。像个孩子般失声痛哭，唐兴依旧维持少年的模样，靠在墙上，缓缓滑坐下去。
“老大……呜呜……”
回荡在楼梯间的是金东的哭泣声。唐兴缩在金东与墙壁之间狭小的空隙，抬起手看着自己。那瘦得一把就能握住的手腕微微颤抖，但他依然紧紧握住了拳头。
无论多少次重复，现实没有改变。这双枯瘦的手，就是现在唐兴的手。
灵堂设在医院的地下室，菊花花圈挤满了整个灵堂，甚至摆到了走廊外。自从唐兴加入组织后，便与家族断绝了联系。葬礼上没有任何亲属前来，但场面却并不冷清，悼念者络绎不绝。
灵堂里充斥着面色凶恶或神情阴冷的黑帮成员。连相邻地盘的帮派、竞争组织的人也来了，平日里水火不容的对手们今日却罕见地齐聚一堂。平时见面就大打出手的派系，如今静静坐着，共同举杯，缅怀唐兴。
葬礼已至第二天，灵堂的气氛依旧沉闷。然而，当穿着病号服的少年被带进来时，肃穆瞬间被打破了。
“那，那狗崽子！该死的东西！”
一个壮如熊的帮派成员猛拍桌子站了起来，其他人连忙上前拦住他，但显然不是为了保护少年，而是不想在葬礼上闹出更多乱子。围绕着少年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帮派成员们迅速包围了唐兴拼死保护的少年。那少年神情憔悴，瘦骨嶙峋，弯腰驼背，肩膀僵硬，长发垂在前额，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显得阴沉至极。
这与曾经魁梧坚毅的唐兴截然不同。想到唐兴为了救这少年而丧命，众人无不怒火中烧。
金东一把将少年推到遗像前。少年尴尬地站在香炉前，直愣愣地盯着唐兴的遗像。见他如此，金东猛地一脚踢向他的膝窝。少年闷哼一声，双膝重重
跪地，发出沉闷的响声。金东冷声命令：
“求饶。”
少年跪在地上，抬头盯着唐兴的遗像，目光呆滞，仿佛还未回过神来。周围的人愤怒地骂声四起。
“求饶啊！你这畜生，老大是为了救你才……”
“就是为了救你这混账，老大才出事的！你他妈连个人影都不见，连你家人都不来！”
然而，少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只是死死盯着遗像，目光涣散，口水差点从嘴角流出。
突然，他猛地站了起来。
“我要……亲眼看到尸体……”
他低声喃喃，猛然冲向花坛。那瘦弱的身体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瞬间冲出包围。帮派成员们顿时大喊：
“抓住他！”
少年踩翻香炉，推倒遗像，疯狂撕扯着菊花，手指甚至插进了木板缝隙，仿佛要从中把尸体挖出来。尽管尸体实际上在灵安室，他已经陷入了疯狂的执念。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