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住了要冲上去的众人,冯抱山呼吸急促,眼运金睛提升观力。
然而,
“那是……”
“那是什么?”
不单是他,不单是众三一门人,在场眼力高超之人都发现了端倪。
许知秋周遭数丈范围内的景物,隐隐约约……似乎变得稍微朦胧了起来。
是薄雾么?
或是某种气氛?
此刻烈日昭昭,那究竟是什么?
连那兽神都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默默垂望着。
许知秋抬眼望向前方,许是空中的水汽使得光线折射发生了扭曲。
在前方不远处,隐约构成一片单薄的朦胧光影。
他脸上挂着前所未有的错愕,
似乎有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在眼前发生了。
“……”
明明已是风中残烛,雨里孤灯,明明身体残弱以极,可他却还要挣扎着从地上强行站起来。
尽管身子踉蹡,尽管丢了一臂而摇摇欲坠,却仍要不顾一切往前迈去。
只为凑到更近些,看得更真些。
看清那在朦胧光影中,俱身白衣,默默存在的一群人。
那些个明明让他铭刻心底,此刻却让他几乎不敢相认的人。
“你……你们……我……我发梦了么?”
许知秋嘴唇哆嗦着朝前挪步,眼中不知不觉已是噙满了泪水。
这副姿态,落在三一众人眼中,令他们只觉得仿佛天都塌了下来。
对他们来说,从来敬奉如天人的师父,几曾有过这般怯弱模样?
柳莹莹捂着嘴问:
“师父……师父这是看见了什么?”
冯抱山以金睛洞察,慢慢蹙起了眉头。
他摇了摇头,没有作答。
围观群修亦是百般不解,议论纷纷——
“许门长这是怎么了?”
“癔症了不成?”
“难不成回光返照!?”
众说纷纭。
在他们视角下,许知秋对着一片朦胧的虚无,一个人自说自话。
仿佛扮演着怪诞不羁的独角戏,令人费解。
唯独修为精湛,或是眼力灵觉高超之人,方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却也都说不上来那份奇诡。
不知不觉,许知秋的眼角已经淌下泪痕。
斯人已去,隔世迢遥。
三一的同门袍泽,师长前辈们……
曾几何时,他以为此生直至死亡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如此清晰的呈现的眼前,令他以为梦中。
他张开颤抖的双唇,嗓音嘶哑得如漫风沙,道:
“似冲师叔,澄真师兄、长青、水云、小陆……你们都来啦!”
他大声招呼着,更伸出手朝前迎去。
可脚步踉跄,刚迈出两步却又栽倒。
他苦恼的砸着不争气的双腿,接着却朝他们笑了。
仿佛疲倦归家的游子,向着亲人倾诉一般,他道:
“师叔……师兄弟们,我、我好想你们呐!”
……
“扑通!”
众三一弟子全都跪了下来,怆然泪下。
仿佛一直雄踞九天的苍鹰即将坠落,在死前发出那最后一声哀婉的啼鸣。
看着如此状态的许知秋,众弟子皆是一股悲戚心酸作祟心头。
“呜呜呜……师父……”
此时,陆雪琪也好、金瓶儿也罢,心脏都仿佛被死死捏住。
二人皆屏息凝神,双眸瞪大了死死盯着那处于痴态下的许知秋。
陆雪琪曾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直到现在才醒悟,原来自己从来不曾洞悉过他心灵深处的痛楚。
她回忆起当年……曾窥见他内景中的幻象,却惹得他勃然大怒。
或许在那时,甚至在那之前,痛苦早就在他心底深埋了吧?
此时此刻,心有愧疚,却难与外人道了。
金瓶儿甚至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好好疼他,好好护他。
可她清楚,不能那么做。
璀璨如他,在这即将落幕的时刻,不容许被任何人的私心所亵渎。
……
“你们……你们是来接我的么?”
许知秋双眼无神,好似失明了一般。
“是啊……这一生对我,够长了。”
许知秋垂下头,面露遗憾的苦笑:
“可我在这里经历的太多,回不去了,虽说就留在这里也不错。可我……我……我只是好想你们呐……”
无论他说什么,对面都没有人回应他。
师叔似冲也好,大师兄澄真也罢,乃至于水云长青他们每一个人……
他们只是静静站在那儿,静静望着他,静静听着他倾诉。
慢慢的,许知秋面露几分失望。
虽说得寸进尺,
但此时此刻,多想听听他们的声音啊?
凉风拂过耳畔,扰乱了他有些灰白的发丝。
此时逆生虽解,可近四千个日夜以来所维持的逆生……那些耗费的精力心神,终究还是在他头上落下点点斑白。
他累了。
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