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翔带着凌静宜去了别墅顶层。
顶层是个大露台,面对楼梯的一侧向外延伸,由黑色钢制栏杆围成弧形;旁边一侧放了一组纯白色的转角大沙发,沙发外缘靠在露台的入口处,占据了两面空间,环绕着将屋顶包拢在内。
清冷的夜空里有零星的几颗星星。他们并排倚靠着露台的栏杆,向外望去:泛着昏黄光晕的街灯一盏盏渐次向前递延,直达行人如织的思旻街。思旻街上除了著名的OMP大厦之外,还有一座巨大的钟楼。以前只有在新年时钟楼最热闹,聚集了很多人等着倒数跨年。随着W市越来越国际化,一些外国人来这里过平安夜。W市人爱热闹,尤其喜欢过节。越来越多本地人跟着庆祝圣诞节,在平安夜来钟楼倒数迎新。闹市愈加热闹,节日气氛浓重。
凌静宜入神地听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人声,望向好像伸手就能触碰的星空,在清冷的空气轻轻打了个喷嚏。
“冷吗?”叶翔有些懊悔,早知道带条毯子上来了。
“不……不冷。”凌静宜痴迷地望向远处。她的眼睛亮得如同夜空中的星星——她从来醉得快,酒醒得也快。
叶翔转头看着她的侧脸,“对不起。本来是想让你高兴的。”
凌静宜也转头看向叶翔,她轻轻笑了笑,“我没有不高兴。”
今天是漫长的一天,凌静宜觉得似乎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可仔细想想,不过两件而已。
在喧嚣与宁静的聚合中,在这片静谧的星空之下,在稀薄寒冷的空气里,她的内心有个角落在松动——这三年,她关注的是行动,是不断往前走,是只关心重要的能带来结果的事。可究竟什么是真正重要的,那些带来结果的事情能让她快乐吗,她没有,或者说,她不愿意去想。
她与叶翔对视着,轻轻晃动脑袋,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上心头:浩渺天地间,人类如此渺小,快乐遥不可及。今朝有酒今朝醉,她突然有亲吻眼前这个人的冲动。
从理智上来说,亲吻叶翔风险系数极高。这个男孩,可能会因为这个举动对她纠缠不休。
理智,在她的字典里占据了至高无上的位置。曾经,她让自己陷在那样不堪的境地里,骄傲不允许她再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诡异的是,这个念头今天已经不止一次冒出来了,她费劲心思好不容易打消它,转眼看见他的头发、眼睛、嘴唇乃至喉结,努力分崩离析。凌静宜怀疑是今晚自己喝了太多酒,不然她为什么会觉得叶翔如此可爱?
酒精有时候是个好东西,它让你暂停不必要的思考,听从内心的召唤,释放出最本真的自我。
此刻,在酒精的催化下,感性占据了上风。凌静宜人决定给自己的理智放个假。即使是精密的机器,偶尔也需要放松一下。一贯以来,她觉得没有经过思考的行动就是蠢,眼下她觉得行动主导思想似乎也没那么坏,没有经过思考的行动还可以叫做激情引发的冲动,冲动与愚蠢相比,没那么不可接受。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犯蠢,在非原则性或者不会造成重大损失的事情上,偶尔犯个无伤大雅的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不喜欢等待,她曾经那么痛苦地等待过一个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觉得等待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离开的人不会因为另一个人等在原地就幡然醒悟;日子不会因为等待变得更好而只是将痛苦变得更长。那么,去生活、去追求、去旅行、去奋斗……做任何别的事情都比等在原地要好。她已经独自在黑暗里走了很久,执著地把自己关在一个看不见栏杆的牢笼里。拒绝,是陈东尔离开后占据她人生的主旋律。离群索居,高高在上,只有这样她才能欺骗自己当初不是他离开了她,而是她选择了独自一个人往前走。选择孤独,选择封闭,选择冰冷高傲的态度,选择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就没有人能伤害她——人从来都不会被不在乎的东西伤害,只有在乎的才会成为软肋。
释然,放下,听上去很简单,可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痛彻心扉是一种什么感受,他们有权利把自己的伤口藏起来,在没有人的深夜舔舐,等待伤口愈合,留下疤痕。她倔强地用冷漠来伪装释然,用封闭伪装放下。
直到今天,再次见到陈东尔时,她的内心很平静,似乎只是见到一个曾经的朋友。那些过往还是会出其不意地袭击她,可她心里清楚,不过是死去的回忆短暂还魂罢了。在此之前,她不相信,原来释然和放下这么简单。有些人,是真的深深喜欢过;在某一刻,也是真正地不在意了。她甚至想嘲笑自己前一段时间的忐忑不安和心绪波动。是什么改变了她?
叶翔仍在喋喋不休,“我给你拿个毯子吧?楼顶风大,会冷的,你穿太少了。”
“你一定是疯了,”内心有个微小的声音在说话,凌静宜压制住那个声音,“别管我,疯了就疯了吧。我就是要疯一次。”
凌静宜踮起脚,轻轻地亲了一下叶翔的额头,带着调笑的口吻说:“没被起哄亲吻是不是很遗憾?”
叶翔像被施了魔法变成了石头,他定在了原地。过了半晌,他不可置信地摸自己的脑门,脑子里一片混乱,电闪雷鸣。
——刚刚她亲了我?
——我不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