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三十七年,到了老却去抛头露面?”
“你想害我不得善终嘛?”
林十三道:“我的老公公。杨廷和都死了小三十年了。当年豹房的恩恩怨怨也过去了小四十年。”
“没人会加害您,更没人跟您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
亚三冷笑一声:“后生,我吃过的屎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武宗爷当年南征时打定主意开放海上贸易,结果当年就稀里糊涂死了。”
“我出山,是帮着大明跟佛郎机做生意。朝里那帮靠走私贸易发财的文官能饶了我?”
“那帮王八蛋杀人不眨眼。到时我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林十三道:“我们锦衣卫会保您。”
亚三轻蔑一笑:“锦衣卫?陆炳能有当年的常老侯爷厉害嘛?”
“想当年常老侯爷连武宗爷都保不住。如今你们能保得住我?”
孙越在一旁道:“有那么邪乎嘛?”
亚三道:“你们几个毛都没长齐呢。根本不知那些文官的狠辣。”
林十三道:“我们劝不动您。不过一会儿有您的一位故人来劝您。”
亚三一愣:“故人?我的故人如今早都死绝了,唯有一位.”就在此时,驯象所千户常青云骑着一匹快马赶到了河边。
常青云快步走到了亚三面前:“亚三公公,还认得我嘛?”
亚三仔细端详:“你是.常经历?”
正德南征时,常青云不过十三岁,却被封为南征讨贼随驾经历官,掌大军文书事。故亚三称他“常经历”。
亚三跟常青云是豹房时代的忘年交。
而常青云的祖父常风,是亚三的救命恩人。
常青云颔首:“是我。当年跟在先皇屁股后面的小青云。”
亚三老泪纵横:“小青云,你怎么老成这样了啊!”
常青云苦笑一声:“我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能跟十三岁时一般嘛?头发都白了一大半。”
亚三道:“常老侯爷仙逝多年,我却未能前往拜祭。惭愧啊。”
常青云却道:“我祖父在天之灵知道您有苦衷,不会在意的。”
二人叙了一会儿旧。
常青云谈及正事:“公公。此番去天津与佛郎机人交涉,我希望您能出山充当通译。”
“礼部那些通译都是朝中禁海派的人。只会使邪力、下绊子。”
“开关通海,不光是今上所愿,也是先皇所愿,我祖父所愿。”
“您就看在先皇和我祖父在天之灵的份儿上.”
亚三道:“罢,罢。我已活了八十四岁。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我怕的哪门子死呢?”
“我答应你们。”
说完亚三转身,将鱼竿丢进了小乔河里。
常青云求情,林十三得到了亚三的帮助。他立即找了一辆马车,护着亚三前往天津卫。
三日之后,天津卫指挥使衙门。
以西巴尼亚西班牙无敌舰队上校劳尔·冈萨雷斯·布兰科带着十名随从入衙。
杨博、李春芳、严世蕃、贾应春、黄锦五位正使端坐大堂。
林十三、亚三跟一众正使随员分列两侧。
劳尔将右手搭在左肩,鞠躬道:“吼啦。”
礼部一个通译翻译道:“夷使说‘你们好’。”
李春芳皱眉:“西夷小国使者,见天朝重臣竟只说一句‘你们好’?都不下跪?真是夷狄之国,毫无礼仪。”
严世蕃却道:“李部堂别急。你们礼部的通译都是二把刀。我义弟林十三寻来一位精通佛郎机语的老通译。”
“那个谁,你给翻一翻,这夷人说的什么?”
亚三道:“夷使说,拜见诸位部堂,大明嘉靖大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于他不下跪,则是因夷人身体有缺,膝盖骨不会打弯。”
杨博疑心:“他短短一句话,你怎么翻出这么多句来。”
黄锦在一旁打圆场:“还是别计较这些细枝末节,显得咱大明小家子气。说正事儿吧。”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盘问起劳尔来。劳尔对答如流。每一句话亚三都会翻译。
李春芳问:“你们来天津卫目的是什么?”
劳尔答:“觐见贵国大皇帝,谋求两国友好通商。另将船上货物卖予贵国。”
杨博问:“既是通商,船队为何有两艘战船?”
劳尔答:“因海程遥远,途中多海盗。战船随行是为了自卫。到达塘沽口这个安全地方后,我已下令全部火炮以牛油布塞住炮口。”
严世蕃问:“你们都带了些什么货物?”
劳尔直接拿出一张货单,开始了报菜名:“尊敬的诸位绅士,我的商船队带来的货物有,塞维利亚的火绳枪、鹰炮、皮革制品、葡萄酒。”
“马拉加的利口酒;那不勒斯的橄榄油;巴塞罗那的铅矿石、单手剑;卡尔维的奶酪;马德里的火腿;热那亚的羊毛布料;那不勒斯的柠檬油;汉堡的怀表.”
亚三别的货物都能翻译得简洁易懂,唯独这怀表他翻译不出。
亚三支支吾吾:“这最后一样货物是,是抱在怀里的西夷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