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只是一听,便联想到了一片茫茫雪原、一抹清冷月光。
这个声音,他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并未回头,稍顿了顿后,才回道:
“这种感觉,你应该能懂。”
其实,宁采臣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聂小倩估计也如自己一般,乃是受魔祖垂青之辈,无非是程度深浅而已。
只是他如今离家已久,是以无法断定,圣典中是否已有了这位阴灵少女的烙印。
宁采臣说完,转过头来,手按剑柄,不曾放开,又问道:
“若是不能功成,那死了也能为他们制造些困扰,不正是你教我的?”
自从青城山算起,宁采臣和聂小倩,已经相识了近一年的时间。
出于彼此间那种紧密联系,两人也经常沟通,更有一种同病相怜、并肩作战的情分,关系密切。
宁采臣越是同聂小倩相处,就越是佩服这位少女。
他是天潢贵胄,应有尽有,纵然离了阴月王朝,也凭一身剑术天分,拜入了青城剑宗,有燕赤霞这个好师尊。
而聂小倩却是彻彻底底的一无所有,不要说是亲人、师承,她连过往的一切记忆都已模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来处。
可正因如此,聂小倩身上那种舍得一身剐,赶把皇帝拉下马,就连天魔都要咬上一口的决绝勇气,才令宁采臣感佩不已。
很难想象,他竟然能够从一位修行太阴之气、幽游夜摩天法门的鬼物身上,感受到“慷慨激昂”、“热血沸腾”这两个词。
聂小倩点了点头,又摇头道:
“不对。”
宁采臣挑起眉梢,又听她道:
“我不怕死,是因为我要用这条命,让他们感受到难受,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在所不惜。
但你,你不是不怕死,你只是想死,求死而已。”
此言一出,宁采臣立时震动,更有一种始料未及的恼怒,从心底深处涌现。
聂小倩却用一双幽深眼眸,直视着他的震憾目光,毫不退避。
“你认为我侮辱了你的剑心,你的决意?但在我看来,你如此坚定地冲关,不过是因为绝望而已。”
她语声如故,不疾不徐,就像是一把纤薄利刃,切开了宁采臣的伪装,令他心底深处最真实的一面,完全暴露了出来。
绝望……?
我这样的想法,是出于绝望吗?
面对聂小倩,宁采臣完全难以抑制自己的心绪,一时陷入沉思。
言毕,聂小倩顿了顿,那张白皙且秀丽的姣好面容上,流露出自嘲的笑:
“其实,我不过是无知而已,所谓的勇气,亦是来源于此。
对魔门、几位天魔,以及那位至高无上的魔祖,我是一无所知。”
聂小倩说着,抬起头来,再次看向宁采臣那已出现动摇的目光,幽幽道:
“但我知道一件事,你若和我一样,想要让他们更难受、更痛苦,就要努力地活下去。
教主常说,要坏事,就要坏在最关键的地方,对你我来说,更是如此。”
就在这时,幽暗洞穴上方,又传来一个满是愉悦的开坏笑声,那人自穹顶飘落下来,赞许道:
“不愧是跟随我最久的弟子,果然深得本教主真传,赏!”
听到这个声音,聂小倩、宁采臣皆惊讶回头。
却见一袭青衫,头戴银冠,腰缠玉带,大袖飘摇的徐行,正站在他们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两人。
他大袖一拂,将此前从慈航普度手中,夺来的玉圭抛给了聂小倩,一脸欣慰,又转过头,看向宁采臣,只问了一个问题。
“宁兄,你莫非认为,接下来的秘境之争,我平天教,当缺一名大真人吗?”
宁采臣还未开口,就已想到此前徐行那具阴山白骨法身,杀大真人如屠狗一般的场景,黯然摇头。
徐行先点头,又摇头:
“不要说是一个大真人,就算是十个,对如今的平天教,以及我这个教主来说,都不算是什么。
但……”
徐行走到宁采臣身边,替这位神色颓唐的剑修,理了理衣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微笑道:
“日后的平天教,却缺一位如你这般年轻、有天资的剑修。
徐某这一生,几乎从未看错过人,你若因冲关而死,岂不叫我一世英名付诸东流?”
被徐行这般对待,宁采臣心头又是一震,甚至有了些流泪的冲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说。
其实,他也很清楚,聂小倩说的是实话,他那“冲关不成,宁肯剑折而死”的想法,本质上,仍是出于绝望。
或者说,宁采臣一直以来,都被这种绝望所环绕,尤其是当日见了紫荆神君后,这种绝望情绪,更是攀升到顶点。
——这位掌教明知自己在平天教,却无任何表示,甚至都不曾试图动手拿人,定然别有谋划。
其实,徐行也很能理解宁采臣的感触,他毕竟是得魔祖垂顾的魔子,日日被魔意浸染,且深知魔门,以及那位魔祖的可怖。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选择殊死一搏,不愿苟活,已是绝大的勇气。
徐行这半年以来,钻研情绪神通,也有些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