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百官中,齐刷刷走出十数道身影!
随后,便在刘胜、刘彭祖兄弟二人惊诧的目光注视下,齐身跪倒在天子启的面前。
“御史大夫开封侯臣陶青!”
“内史臣晁错!”
“太仆桃侯臣刘舍!”
“卫尉塞侯臣直不疑!”
“廷尉安丘侯臣张欧!”
“典客平曲侯臣公孙昆邪!”
“奉常南皮侯臣窦彭祖!”
“宗正红侯臣刘富!”
“少府酂侯臣萧胜!”
“郎中令汝坟侯臣周仁!”
“——谨奏陛下!
!”
随着一个又一个人名被念出,整个社稷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在了天子启的身上。
三公九卿十二个职务,除了空缺的太尉,以及丞相周亚夫,其余十人,向天子启联袂禀奏!
而对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天子启,却好似早有预料······
“陛下。”
最终,代表这十人站出来的,是御史大夫陶青。
“自太祖高皇帝立汉国祚,我汉家的天子,于每年春耕日举行籍田大典,便一直是从不曾变更过的祖制。”
“——我汉家,以孝治国、以农为本;”
“今天,陛下在社稷举行籍田大典,为天下人向社稷祈福,实乃天下之大幸。”
“但臣等曾听说:国之大事,不单只有男耕,也应当有女织。”
铿锵有力的一番话语,只惹得天子启面色澹然的点下头;
但在天子启身后不远处,刘胜、刘彭祖兄弟二人,在听到陶青道出‘女织’二字的一刹那,便齐齐瞪大了双眼!
而陶青接下来的话,也无疑是印证的兄弟二人的猜测。
“陛下举行籍田大典,率朝臣百官亲开籍田,是为了告诉天下人:即便是天子、百官、贵戚,也同样要耕作田地;”
“是要以此,来劝导天下人勤耕田亩,巩固国本。”
“但按照往年的惯例,春耕日,除了天子应该带领百官,在社稷举行籍田礼之外,皇后也应该带着百官、贵戚的家卷,在椒房殿举行亲蚕礼。”
“这是为了告诉天下人:即便是皇后,以及百官贵戚的家卷,也同样要养蚕织布;”
“是要以此,来劝导天下的妇人勤于织业······”
···
“自三皇五帝以来,男耕、女织,便一直是历朝历代所推崇、苍生黎庶所应该采取的生产方式。”
“所以,对于宗庙、社稷而言,籍田礼和亲蚕礼,都是非常重要的事。”
“——先帝时,先帝每年都在春耕日亲开籍田,从不曾有漏忘;”
“而太后,也曾在每年的春耕日,于椒房殿主持亲蚕礼。”
···
“自先太宗孝文皇帝驾崩,陛下承袭大统,籍田礼和亲蚕礼,也始终不曾出现差错。”
“但今年,椒房殿没有皇后坐镇,天下人都只看见陛下举行籍田礼,却并没有看到我汉家的皇后,在椒房行亲蚕礼。”
“——这,难道是应该发生的事吗?”
“只有陛下劝天下的男人勤耕,却没有皇后劝天下的女人勤织,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如果这么做,天下人难道不会认为,我汉家只看重男丁耕作,却并不重视妇人织布吗?”
极尽庄严的一番话语,也惹得在场众人齐齐停止要看,全神贯注的看向眼前,这必将名垂青史的一幕。
而在陶青道出最后一问之后,一直在耐心等待陶青说完的天子启,也终于有了动作。
“御史大夫的话,让朕感到非常羞愧。”
“籍田礼、亲蚕礼,都是我汉家的祖制,也是绝不能取消的重要典礼。”
“——今年,朕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废黜了椒房殿的皇后;”
“但在废黜皇后之后,朕却没有颜面再立皇后,住进椒房殿。”
“没想到这个无心之举,居然导致亲蚕礼无法举行、天下人无法得知我汉家,对妇人勤织的劝导······”
“这,都是朕的错······”
!
!
天子启话刚说出口,甚至都不等最后一个‘错’字被道出,社稷坛周围,便哗啦啦跪倒数百道身影!
眨眼的功夫,更是已经有好几十号人,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
“陛下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啊~”
“——这都是臣等的错~”
“陛下~~~”
“陛下······”
一阵此起彼伏的哭嚎声,在刘胜、刘彭祖兄弟二人看来,却是莫名的违和感扑面而来。
但对于众人的举动,兄弟二人,也并没有表现出疑惑。
——汉家的皇帝,不能‘错’。
这是老丞相申屠嘉尚还健在时,就曾几次三番告戒过兄弟二人的事:汉家的皇帝,永远都不会‘错’,也永远都不能‘错’。
就算错了,那也是这天下、这人世间,这天地万物的错。
用老丞相申屠嘉,曾给兄弟二人举过的那个例子来说:假如有一天,皇帝说某颗星星,应该从东移向西;
但实际上,这颗星星,却是从西移向东。
那该怎么算呢?
从后世人的角度而言,这当然是天子记错了,或是说错了;
但按照汉室的政治背景,这件事的结论——唯一正确、标准的结论,是那颗星星,走错了方向······
“兄长说,这些人~”
“是在真哭吗?”
刘胜略带嘲讽的一问,却只引得刘彭祖神情严肃的一颔首。
“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如果今天,百官让父皇‘错’了,那回家之后,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就都可以痛快上路了。”
“——老师曾说过:让皇帝‘错’的臣子,是没脸继续活下去的。”
“所以,他们应该是真的在哭······”
莫名严肃的一番话道出口,刘彭祖也不忘稍侧过身,强挤出一丝笑容,又拍了拍刘胜的肩侧。
很显然,刘彭祖,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