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永安侯府，先往西南方向三里，再往北三十里，有一座空荡荡的古寺。
男人的脚步停在庙门前。
在西南路径上留下了血迹之后，他就已经给自己止了血，然后才转向朝北撤离。
然而，他的伤势实在太重，若是再往前，势必会撑不住。
被自己的刺杀对象反伤至此，他还是第一次。
男人心绪不稳，踏着虚浮的脚步进入古寺，盘腿坐在落了灰的蒲团上打坐，运功疗伤。
寒夜寂静。
林中栖鸟尽数飞起，寺外杂草里发出的虫儿窸窣声止息，萧瑟的风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男人蓦地睁开双眼，一双黑眸如枯井无波。
映入他黑眸的，是星夜下一个少年。
那人身量和他一样高，静静地立在门槛之外，手执一柄宽大的白色油纸伞，反射着点点星光。
少年的杀气如夜色，笼盖了方圆十里，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刺客，而是战场上的万千军马。
男人缓缓起身。
身后是慈悲神佛，身前是恶鬼修罗。
求生的本能让他浑身紧绷，几乎感受不到左肩的疼痛。
许良辰冷冷开口，“你只有一次机会可以回答。说，是谁指使你？”
两根毒针“簌簌”飞向他，便是回答。
毒针飞至许良辰的眼前，碎成银色的粉末，尽数飘落。
许良辰抬脚，缓缓踏入庙中。
男人凄厉的惨叫声随之响起，持续了很久很久。
作为一个刺客，他花费了半生的光阴锻炼的意志力，在许良辰面前彻底崩塌。
“我、我说……”
男人在最后一刻后悔，却为时晚矣。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就此断气。
许良辰没拦着他死，说了只有一次机会，便只有一次。
就算不留活口，他一样有办法查到幕后之人。
男人断了气，许良辰并没有停手。
在神佛的面前，他毫不避讳，做着最渎神的事情。
血污飘起又落下，落在油纸伞的伞面上，顺着弧度滴滴落下，砸在他的脚边。
长夜未央，许良辰收起沾满脏污的伞，将这一柄猩红纸伞立在香炉前，转身踏入夜色。
——
清晨。
甘雨堂。
上首，坐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正在慢条斯理地修剪指甲。
一个黑衣人快步踏入，“堂主，任务失败了。”
女子神色不改，仿佛任务的失败已经在她的预料之中。
“执行任务的人呢？现在何处？”
“死了。”
“知道了，把回收的尸体放到我的蛊室。”
黑衣人停顿了一瞬，道：“堂主，尸体损坏严重，无法回收。”
女子声音微微扬起，“你在和我开玩笑？甘雨堂的规矩，就算我的人只剩了一根手指，一张头皮，也一样要带回来。难道你忘了？”
“……”
咽了咽口水，黑衣人继续说道：“回堂主，人是许良辰亲自追杀的，别说手指，连骨头渣子、指甲盖，甚至连完整的肉片都找不到一片……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您一定要，我可以带几个人过去，拿镊子把‘他’一点点夹回来。”
女子皱眉掩唇，“不必了。”
思量片刻，她又道：“刺杀任务暂时终止，不必派第二个刺客去了。”
“是。”
“还有，近日我要离开帝都，替我准备蛊盅三十二个，蛊虫六十四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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