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起, 凉意阵阵。
一片泛黄的树叶打着转儿,悠悠然飘落在他们之间。
禇容以为自己听错了,很快她又听到对方重复了一遍。所以这次她听得很清楚, 他说他知道她是谁。她很想反驳, 但是她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笃定,所以他真的知道自己是谁。
“那您说,我是谁?”
萧桓放开她,道:“你是十文钱姑娘。”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
她调皮一笑,伸手。
“所以您现在是准备还钱?”
萧桓看着眼前细白的柔荑,手指纤细,掌纹三线清晰。他的手下意识跟着动了动, 尔后又紧紧握成拳。
他一个眼神过去,李公公很快将那个装钱的大匣子取来。
“当年的十文钱,这些年利滚利一共是三百六十二文钱, 你收好。”
禇容刚才真是说笑,她想说不用还, 但转念一想还是收下了。他们这样复杂的关系,或许他一点也不想欠她的。
她捧着钱匣子, 开玩笑说自己赚大了, 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您那时为何来到东原城,还扮成一个小乞儿?”
“孤伤重痊愈之后, 心中很是郁闷。那时太过年幼,执意想看看凉国到底何等模样, 为何处心积虑想夺我越国城池。”
这就是因果。
所以他根本不是另有身份, 而是因果际会。
如此说来, 他的身份并没有疑问。
钱匣子在手, 一如她沉重的心情。敌国太子潜入凉国都城, 哪怕事情发生在十几年前,依然不得不让人深思。
到底是越国的细作在凉国织的网太大太密,还是这位太子殿下自己的本事。无论是哪一个,对凉国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他们的身份和立场还真是微妙又分明。
“那您现在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这皇权之争的本质了吗?
“尚有疑惑。”
是没能看破战争的残酷,还是没能参透人心的不足。
禇容感慨之时,又听到他说不管她现在是谁,以后又是谁,他只记得她是当年的十文钱姑娘。这话听着颇有深意,所以他还是猜出她真正的身份了。
其实或许并不难猜,她这些年变化大,但当时和她一起的赵珣却是依稀还能看出年少时的模样。更何况他后来还见到了被掳到越国的清阳郡主,彼此她们就算是长得再像,也能看出不一样的地方。
但这话,禇容只能信一半。
哪怕她再相信人性本善,哪怕她再觉得这位太子殿下人美心善,她也不会傻白到完全相信一个皇族太子是单纯无垢之人。
“我能暂时拜托您一件事吗?”
萧桓似是猜到她要问什么,道:“孤不会告诉别人。”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看待这件事,她没想到认出自己的人会是相处时日不多的母亲和仅有一面之缘的敌国太子。
良久,两人凝视而立。
王信从外门过来,说是清阳郡主求见。
清阳郡主此次要见的人不是萧桓,而是禇容。
禇容把人约在自己的院子,竹香和竹韵像两个武士一样分别立在她左右。之前她就看出来了,这两个丫头都是练家子。
母亲给她的人,自然是稳妥的。她相信经过刘嬷嬷的事,这两个人一定是母亲挑了又挑的忠心之士。
袁不悔刚过门槛,眼神顿时一沉。
此前她就洪府外,她看到母亲陪着曾祖母进来,她看到那些流水的好东西往里面抬。然后她一直等,等到母亲和曾祖母离开。
而今亲眼见到曾祖母送来的东西齐齐堆放在那个女人面前,她的妒火再也忍不住。这些东西应该是她的,这个贱人怎么敢收!
禇容手里把玩着一支半米长的玉如意,面前是一个个价值连城的玉玩琉璃件。玉色润泽、琉璃绚烂、珊瑚生火,件件都让人爱不释手。
袁不悔进来时,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
这一眼极淡极平静,却让袁不悔心头火起。
“禇姑娘,这些东西不过是我曾祖母暂时寄放在你这里,并非真的赠与你。”
“太皇太后金口玉言,她老人家说送给我,那这些东西就是我的。老人家一片心意,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再者她老人家是何等身份,送出来的东西岂有要回去的道理。”
袁不悔冷笑,“这些东西本郡主怕你有命拿,没命享用。”
竟然威胁她。
禇容放下手里的玉如意,又拿起一只血蟾把玩。
她身边的竹香已经暴起,须臾间的功夫移动到袁不悔面前,在袁不悔不敢置信的惊呼声中,将一把寒光锃亮的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袁不悔出行,当然带有侍卫和丫头。那些侍卫和丫头在看到自家主子被人拿剑抵着时,竟然一个个装作没看见。
禇容心知肚明,这些人应该是受了母亲之命。
所以有妈的孩子真是宝。
袁不悔心惊肉跳的同时,也察觉到不对劲。
事实上从一早她听到嬷嬷昨晚突发急病被送走之后,她就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恐慌。她派人去给大皇兄送信,送信之人却说大皇兄领了出京的差事。
她想求见母亲,又被告之母亲已经进宫。六神无主之时,她也跟着进宫。刚到宫门前,便看到母亲和曾祖母准备前往洪府。她跟了一路,心碎了一路。她怎么想不明白,不就是一个替身而已,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们都是死人吗?没看见本郡主遇险吗?”
那些人还是不动,有一侍卫回道说是长公主殿下有令,不能破坏两国邦交,更不能伤到越国太子和太子妃。
禇容慢慢走过来,“啧啧”两声。
“方才可是你先威胁我的,难道只许你杀人,不许别人杀你。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是大凉的清阳郡主,你这个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