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糕入口清甜软糯,花香馥郁。程相欢慢吞吞吃下一块,烦愁与怒意都暂时随着这股甜味一同下肚。
这下还有心思问一嘴:“王爷刚见完那血淋淋的场面,还有胃口吃点心吗?”
桓渊拿梅花糕的手一顿,随后满不在乎地笑着摇摇头:“在宫中时就见惯了。”
桓渊十六岁便已出宫建府,此时说得‘在宫中时’必然是十六岁之前。
在程相欢这个现代人看来,十六岁,本应该还是个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无忧无虑的孩童年纪。
可桓渊却在这个孩童年纪就见惯了生杀。
留在唇齿之间的梅花香味渐渐溢出一股苦涩味道,程相欢此时才明白为何桓渊之前每次提起生死之事时都是那副淡然模样。
或许对他而言,毒药比蜜糖还熟悉,刀剑比花枝还常见,死是正常,生是运气。
程相欢又拈起一块糕点,囫囵塞进嘴里,压过那股苦味。
她不愿让桓渊再回忆起在宫中的经历,主动换了个话题:“温王府厨子的手艺真好,这梅花糕做得甜而不腻。”
粉嫩的舌尖卷去唇角上残留的一粒梅花,桓渊目光微微一沉,垂首掩去神情:“这是柔菊做的,你若是喜欢,可以让柔菊之后常给你做。”
程相欢没心没肺嘿嘿笑了两声:“好呀!”
桓渊见她又要拿起第三块梅花糕,忍不住摇头笑道:“还问我有没有胃口,你倒是吃得欢。”
程相欢眨巴眨巴眼睛,理直气壮道:“是王爷问我要不要吃梅花糕,我怎好抹了王爷的面子?”
说着啊呜一口咬下大半块梅花糕,半边腮帮子鼓起,像只偷食的小松鼠。
桓渊忍了几忍,才没伸出手去戳那鼓鼓囊囊的腮帮子,他默默伸出手,想取个梅花糕尝尝是不是和程相欢一样甜。
可还没够到梅花糕,已有一块递到了嘴边。
他顺着糕点看去,便看见程相欢笑得眉眼弯弯,示意他快吃呀。
他怔了怔,也不伸手去接,直接偏过头就着程相欢的手咬下一小块糕点。
入口的瞬间花香四溢。
桓渊莞尔,果然和面前这人一样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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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将一碟梅花糕分食完,马车也恰好回到王府。
两人刚下马车,得知幽兰已经先他们一步回府,便匆匆向落霜院赶去。
刚进院子,就听见凌梅的咆哮:
“幽兰!这是什么!”
幽兰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尸体。”
“尸体?尸体你不送去义庄不扔去乱葬岗,你放我屋里来?!”
“是王爷与王妃安排的。”
“你少在这里忽悠我,王爷王妃……”话到一半,随着房门被人推开,凌梅回头一看,立时语调一转,狗腿得明明白白,“王爷王妃一定是有重要原因才会这样安排的!”
说罢,她面对屋外进来的两人恭敬行礼,半点没有说坏话被抓包的尴尬。
程相欢可太欣赏凌梅这种滚刀肉精神了,憋着笑让她起身:“凌梅姑娘真是深明大义。”
“王妃谬赞。”凌梅憨笑两声,拍着胸脯以证忠心,“只要是王爷王妃需要,就算把尸体摆奴婢床上都可以!”
程相欢扫了一眼蒙白布随意摆放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又扫了一眼还在满嘴跑火车的凌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凌梅姑娘要不要先掀开看一眼,再决定可不可以摆到你床上?”她笑吟吟道。
凌梅一面往尸体走去,一面还不忘接着表忠心:“王妃您这就是不信任我了,就算这是修罗面貌死无全尸,奴婢都不带怕的!”
说着,她挑起第一具尸体上的白布,里面躺着的正是相貌平平无奇的杀手,双眼闭合,更显得一张脸如白纸似得平淡。
凌梅悄悄松了口气,回身自信道:“王妃,不是奴婢胡言,就这还真吓不着奴婢。”
程相欢此刻一肚子坏水,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指了指边上的第二具尸体:“先别说这些,还有一具呢。”
见过第一具,凌梅心已放下大半,只当王妃是深闺女儿,从没见过死人,才会觉得能吓着她。
而她凌梅好歹是宫里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尸体没看过?
她十分自信,挑起第二具尸体的白布。
白布翻起,露出底下尸体的样子。
身上金贵华丽的衣裙已沾满尘沙污泥和血渍,瞧不出原本的绣纹。细长的脖颈中间一个空空的血窟窿,里面的血早已流干,将领口处的布料染成黑红色。
在往上,是一张凌梅再熟悉不过的脸。
她双目瞪圆,眼球充血,几乎要从眼眶中崩出来。
她和此时此刻的凌梅有同一张脸。
昭仪夏氏的脸。
凌梅惨叫一声,将手里捏着的白布一角甩开。
她回身扑通一下对着程相欢跪下,已经易容成夏昭仪的脸上满是恐惧,与身后的死不瞑目的尸体遥遥相应。
“王……这……我……”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一张嘴,现在不知丢到了何处。
程相欢总算看见了自己想看的场景,笑得前仰后翻。
一旁的桓渊颇为无奈地虚虚扶住她的肩膀,生怕她把自己笑摔了。
程相欢笑够了,才清了清嗓子,问:“怎么样,现在还愿意放床上吗?”
凌梅猛摇头,险些要把头上的珠钗步摇都甩出去:“不不不,奴婢不敢!”
她壮着胆子飞快回过头瞥了一眼,又立马紧闭眼睛转回来:“这像是在照镜子似的感觉,太渗人了!”
程相欢被她这反应逗得又乐起来,不知不觉半边身子都倚在了桓渊身上。
怀中温热的身子因笑而微微颤抖,散发着不知名的香气,青丝拂过桓渊的下颌与颈侧,激起一片痒意。
桓渊忍耐不住,咳了两声做提醒。
怀中人闻声微微仰起头,明眸皓齿,笑容灿烂,丝毫没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