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村民们就从一开始的感激谢春山,慢慢的变作颇有怨怼,再到萧怀舟看到的那样。
他们围追堵劫谢春山,他们胁迫谢春山,必须按他们想要做的去做,他们觉得谢春山理所应当为他们牺牲。
不说逆天改命可能会让自己所有的道行毁于一旦。
就算最后没有得罪天道,谢春山凭一己之力拦下洪峰,几乎是要倾尽自己所有的修为。
就算最后将整个钱塘镇救了下来,谢春山也会没有命。
他们曾经敬畏神,他们爱戴神。
当神为他们完成一件事的时候,他们就想要神为他们完成所有的事情。
当涉及自己的生死利益的时候,他们想要神去奉献,神去牺牲。
这就是人性的贪得无厌,永无止境。
他们两个人说话间的功夫,长生已经幽幽的转醒。
倒不是被他们俩吵醒的,而是外面的雨声实在是太大了,一声一声击打在破碎的瓦片上扰人清梦。
长生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从破庙里慢慢走到月光下。
萧怀舟诧异的发现这个小男孩竟然和自己小时候有八分相像,不免多了几分怜爱之心。
虽然他知道眼前一切不过是幻境,可骤然看到跟自己很相像的人,萧怀舟也实在没办法将这个小男孩和脏东西联系在一起。
“他是谁呀?”长生很没有礼貌,直接就用手指指着萧怀舟。
若换做是旁人,萧怀舟肯定要生气的。
可眼前的小男孩无父无母,从小没有人教导,没有自己长歪也就算了,甚至还心系着要发洪水保护村庄。
萧怀舟也就不会去指责他。
“我是他的……”萧怀舟还在斟酌在一个小孩子面前应该用怎样的理由。
谢春山却直接开了口:“他是我的道侣。”
长生的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整个大白馒头。
年少的他虽然还不明白道侣是什么意思,但仅凭只言片语他就能够猜出,眼前这两个人关系不一般。
长生惊讶完之后就嘟着嘴,气呼呼的上前来用两只手推开萧怀舟,自己整个身体挤在谢春山和萧怀舟中间。
以行动告诉萧怀舟,不要碰他的谢道长,离他的谢道长远一点。
萧怀舟有些失笑。
谢春山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长生,不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我听村子里的人说,你们修道的人是不可以找道侣的,他肯定是个骗子,你不要相信他!”
长生扭过头冲萧怀舟做了个鬼脸。
“村子里那些老家伙都说,长得越好看的人越会说谎。”
萧怀舟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在骂他还是在夸他?
“谢春山,我们赶紧去堤坝上看看吧。”
谢春山还没开口,萧怀舟倒是点了点头:“是得去看看,如果明天还是这样大雨的话,怕是明天就要决堤了。”
萧怀舟这话一出,小男孩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明天要决堤?”
看来还不是个草包。
萧怀舟莞尔一笑:“就不告诉你。”
他们一行三人径直往堤坝上走,堤坝上人来人往,但大多数都没有在编织草绳和沙袋,而是在堤坝上搞了一个祭坛一样的东西。
许许多多的百姓跪倒在祭坛旁边,不停的跪拜恳求上苍。
萧怀舟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
说他们是愚民吧,他们却知道要守护自己的家园,做这种事的出发点也是为了自己的家人。
说他们不是愚民吧,这种时候就应该同舟共济去修补堤坝上的缺漏,多搞一些沙袋来防水,而不是在这里祈求上苍。
小长生连眼神都不屑于给他们一个,走到堤坝旁边盯着翻涌的黄河水,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家伙,想什么呢?”
萧怀舟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
小长生切了一声:“我不告诉你,你这么有本事你自己猜啊。”
萧怀舟故作高深的来回走了两圈,然后用手指点在长生的额头上:“我要是猜出来了,你就得承认我是谢春山的道侣,怎么样?”
长生抿了抿嘴不说话。
“我来想一想,这堤坝根本没有偷工减料,用的也全都是青石砖,一整块一整块甚至没有切割过,按照道理来说是不可能决堤的,除非超过了数百年来的水位线。”
“但是吧,钱塘镇虽然容易有洪灾,可是千年来都没有越过这个堤坝,这一次却突然越过水位线数米,实在是太诡异了。”
萧怀舟拍了拍长生的脑袋:“我猜你每天在商铺门口测量的结果,应该是这一年的降雨并没有比往年量更多,所以你对到底为什么会有洪灾表示很疑惑?”
全对。
萧怀舟说的每一个点都精准的踩在了长生的疑惑上。
长生自己也很诧异,他虽然天生天养,没有娘亲教导他,但是他因为自生自灭的原因,也特别熟悉水性,从小就生活在山崖边上,所以对黄河十分的熟悉。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现象。
分明堤坝没有任何的问题,降水量也和往年差不多,并没有增加。
可是为什么黄河就是一副看起来要发水患的模样,甚至连前两天的惊涛骇浪都可以拍过堤坝。
除了村民口中的龙神发怒了,长生也找不到别的理由。
他唯一的能做的事情就是去劝百姓们赶紧离开钱塘镇,这水一看就是要闹水灾的模样。
直到这些全都被萧怀舟点破,长生才惊觉谢道长这个长得很漂亮的道侣,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绣花枕头。
“你和长生都觉得很诡异。”
谢春山握着剑走来,他刚才被那群跪拜的村民拖住了脚步。
虽然再一次被村民围追堵截,但谢春山依旧如春风化雨一样和睦。
这里的村民没有镇子上的那般疯狂,在谢春山好言好语的解释了几句之后,村民还是放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