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对沈文远竟然真是男女之情?
情窦初开,一时意乱情迷也就罢了。
她后面既已知沈文远并非君子,而是个狼子野心的小人,难道还是余情未了?若是傻到这种程度,当真可笑。
沈握瑜不懂,冰蛇尚且知道趋利避害,见了火便躲得远远的。人怎会如此愚钝?但也未追问沈瑾,以免露了马脚。
“自然是放下了,朕如今放不下的只有江山社稷还有你了。”她总是能模仿得天衣无缝,一副好姐姐模样。
“放下就好,阿姐为了他受了那么多罪……”
在沈瑾的记忆中,阿姐一直是冷静自持的人,她年少时光轻松自在,一派天真烂漫,阿姐却承担起了储君的责任。
阿姐对先帝的教导一向是言听计从,唯独沈文远一事,有过忤逆,还为此受了不少苦。她偶尔还可撒娇使性,先帝尚且由着她,对阿姐确是分外严苛。
“陛下,今日进宫,臣妹有一事相求。”沈瑾收了收快要外溢的情绪,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小瑾直言便是”,沈握瑜颇为宠溺地拉过妹妹的手,笑盈盈地看着她。
沈瑾面带酡红,眼中流转着小女儿的娇羞,一扫前些日子的阴霾,她说: “臣妹想请陛下赐婚”。
沈握瑜有些好奇:“已有中意的驸马人选?是哪位俊才?”
沈瑾点了点头,目光坚定如炬,“大理寺少卿李洵。”
倒也合理,话本里的男女主之间总有些奇异的吸引力,可这力量到底是什么?
“他倒是个好人选,不过我想听听小瑾为何选他?”
“因为李洵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臣妹。”
沈握瑜有些不解,“选择”这个词不该放在这里,沈瑾是公主,天下男人都该任她挑拣。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握瑜摒退了宫人,沈瑾这才缓缓讲了沈文远叛乱那天的事。
沈文远将刀架在沈瑾脖子上时,她已方寸大乱,他情绪激动时,在她脖颈上留下细细刀痕,勾魂的鬼差似乎随时会到来,极度惊惧之下,她失禁了……
沈文远被制服时,沈瑾不愿让神策军扶着,纵使已经双脚疲软,站立不稳。
有裙襦遮盖,沈瑾又站在尸山血海中,口鼻之间本应是血腥味,应该闻不到其他味道,可不知怎的,她只能闻到溺溲的腥臊味。
一时痛苦自责,原来在她心中,下人的死亡竟不如一己尊严重要,她竟是如此可鄙之人。
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她就呆呆地站着,无助的感觉更甚方才,直到李洵一步步走向她。
李洵在乱局之中受了些伤,一袭天青色袍服染了血,却全然不顾,任鲜血流淌,只是丢掉手上的剑,坚定地走向她。
沈瑾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坚毅的眼睛里写满了温柔和关心,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便说不出口。
李洵恭敬地行了礼,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用低沉悦耳的声音问她:“臣可否扶着殿下?”
沈瑾有些犹豫,靠近她之后,会不会闻到她身上的异味?罢了,在她在呆滞的时候,他就靠近披上衣服了,该闻到早闻到了。
她点了点,像是抓住一根浮木一般,将手搭在了他手背上。
李洵扶着她,他刻意与神策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迂回的体贴,倒叫沈瑾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了。
怜悯之心似乎比羞耻之心来得稍晚一些,但终究还是来了,而且更为强烈。沈瑾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他们当中有昌平王府的奴仆,前一天还伺候在她左右,如今已成了千疮百孔的尸体,死时眼睛充血,睁着望天,再也闭不上。
她一时心中悲痛不已,死亡离得太近,人仿佛是在炼狱中行走。
唯一来自人间的温度从李洵手中蔓延至心脏。痛苦疲倦惊惧之下,她终于可以安然地晕过去了。
“阿姐,在天下人面前,臣妹是大苍的公主,是亲王,是繁华的表征,臣妹怕在他们面前露出不好的一面,总要时时刻刻端着,可不惮于在李洵面前做回沈瑾。”
能够尚公主是李洵莫大的荣幸,可这也意味着他在仕途上不会有什么作为,他是否会甘心?沈握瑜打算传召李洵,瞧瞧他如何想。
沈握瑜眼下还有更深的疑问,沈瑾为何会选择一个见过自己狼狈模样的男人?应该远离他,甚至除了他才对。
在沈握瑜以往的观察中,人往往会在功成名就的时候,选择远离“糟糠之妻”,为的就是斩断从前岁月的关联。
因为糟糠的存在,就是在时时刻刻提醒从前的卑微,为何沈瑾不是这样?
“小瑾与沈卿是两情相悦吗?”
沈瑾看着她,颇为郑重地说道:“是,臣妹与他是情投意合。”
倘若说从前沈瑾只是欣赏李洵的正直,在这段时间的挺身相护中,又多了些别的情愫。大苍那么多才俊,待她如众星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