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未曾拿正眼瞧过 。
受惊后她整日待在未央宫中,只在女帝下朝后可得安宁,其余时刻惶惶不安。
李洵乃男子,不能出入内宫,得了女帝特许,才得以在未央宫门口守着。
一日,她心绪稍宁,走到宫门口,看到李洵守在那里,不敢逾矩,也不愿远离。任夹竹桃花落了一地 ,任露水沾染了他的衣襟。
看见沈瑾,李洵呆呆的,摸了摸新冒出来的青色胡茬,似乎想掩藏,亦或是用手将它们刮去。像一只忘记要怎么起飞的丹顶鹤,只能站立在小洲中央。
沈瑾憔悴了些,穿着打扮也较平日素了几分,内趁雨过天青色云锦罗裙,外罩着流云袖云纹青衣,梳了双螺髻,发间簪着南海进贡的明珠制成的珠花。青丝如飞瀑,面如凝脂,目如点漆,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出尘。
她越是夺目,李洵越是自惭形秽。
他甚至有点想以衣袖挡住倦容,可这不合礼数,也是唐突了她,原本不苟言笑的脸,却自作主张笑了起来。一遇见她,总是会手足无措,状况百出。
晨光微熹中,李洵的笑容也沾染了阳光,温暖极了。沈瑾也跟着莞尔一笑。
她想,以后日日常相见也未尝不可。
“我自是会答应小瑾,只是要召见了李洵之后,再来下这道旨意。”
她们又说了些体己话,讲了些小时的记忆,直至沈瑾倦了,沈握瑜差人将她送出宫,她批了会儿奏折。到了该就寝时,已是三更天,传令说要去建章宫。
此时,太监来报,说:“陛下,君后在外候了许久,带了陛下素日爱吃的点心与参汤。”
“让他进来吧。”沈握瑜揉了揉太阳穴,自从上次杖刑沈文远之后,沈肃便一直惴惴不安,总是寻着由头在她面前晃悠,像是认准了“见面三分情”,恨不得与她生出三千分情来 。
沈握瑜却总是敷衍、搪塞他。
沈肃听太监说女帝在批折子,便不许宫人去通禀,硬生生冒着寒风在勤政殿外候着。又怕女帝不知他这番委曲求全,白费了苦心,遂嘱咐太监务必要说君后等了许久。
沈握瑜自然是看穿了他这微末的心思,也不想与他多费口舌,这蠢货竟不知相看两厌的道理。
有的人一见如故,有的人一见呕吐。
沈肃让太监将点心参汤奉上,自个儿手头倒是拿了些民间物什,纸制鸳鸯风筝、鲁班锁、金鱼灯,这都是沈瑜幼时喜欢的。“陛下,今儿个月明星稀,可有兴致提灯赏鱼。”
沈握瑜觑他一眼,照例敷衍道:“朕乏了,君后也早些歇息。”说完这句话,她便是要起驾去建章宫。
在女帝面前一直唯唯诺诺的沈肃,这回却挡在了她跟前 ,他知道有些话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提着那盏金鱼灯,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陛下当年金口玉言允诺过,要同臣一去看去赏鱼。”
“朕不记得了,夜深露中也不适合夜游。”
还有这回事?她甚至无法在沈瑜的记忆中,寻到蛛丝马迹。
沈肃却记得一清二楚。沈瑜还未被立为储君之前,总是和沈文远一起,几乎形影不离,任凭身边多少世家才俊,似乎也融不进他们之间。
那时辅国公似乎就已得了先帝的允诺,着意将沈肃按着君后培养,嘱咐他要多与沈瑜接近,莫要因为沈文远横生枝节。
沈肃便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们身后,沈文远给她带民间物什,他也带,而且要带更多更为精巧的玩意儿。沈瑜喜欢什么,他便投其所好,可沈瑜从未拿正眼瞧他。
他一时丧气,辅国公倒安慰他:“她到底年幼,不好明珠玛瑙,偏将那些民间小玩意儿当个宝。”
先帝得了当年藻兼献给汉武帝的明珠,五寸的宝珠,光彩夺目,宫宴之上众人啧啧称奇。
惟独沈瑜、沈文远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金鱼灯上了。
辅国公心道他那外甥女就是性子古怪,让人琢磨不透,傻儿子要怎么抓得住她的心?难啊,难啊。
沈肃听不懂辅国公的话外之音,说道:“明珠玛瑙家里多的是,儿子瞧着也无甚意思。殿下跟其他姑娘不一样,别人都不知道她有多好,她喜欢的那自然是极好的。”
“殿下既喜欢民间玩意儿,奴斗胆劝一句,小公爷不如亲自动手做一个,殿下必能体会爷的良苦用心。”
身边的小厮倒给他出了个主意,说是自个儿扎的金鱼灯更有心意,沈肃觉得有理,便让小厮押了几个民间手艺人回来。
他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是做手艺人的料,手艺人敢怒不敢言,一连教了几天,沈肃双手让竹签戳得留下许多细细密密的伤痕,才做出了个歪歪扭扭的金鱼灯。
也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沈肃随父亲进宫面圣,他提着那盏不太精致的灯,满脸期冀地问沈瑜:“臣能否与殿下一道提灯赏鱼?”
沈瑜淡淡说道:“不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