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卫镰毕竟不是独自一人出来除蛟,他的副将敏锐地摸到了兰久的底子。最终战之前,城主下的命令是“彻底铲除”,那副将拍着卫镰肩膀说:“反正你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共同行动的,今次我还有点事,就不去了。”
下一个场景,就是卫镰除掉巫水的枭蛟,而副将却带着人闯入了摧风谷,兰久的巢穴。
乱剑齐挥,锋利无匹,汹汹杀气横绝整座山谷。
残阳似火,狂风呜咽,血流成河。
兰久赶回时,只看到同伴僵直的尸体,还有一点一点沉下去的夕阳,为他们罩上悲凉的阴影。
眼中的星光在那一刻破碎满地。
兰久向后踉跄了几步,忽然转身,疾奔起来。
还是那片银杏林,还是那个她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每个细节的男人。
煞白的剑光冷冷地照着她的面庞,无数黄叶在狂风怒号下阵阵飞卷着,比血还要潋滟。
她看着他,良久,嘴角漾起一丝嘲弄的笑容:“他们都邪气侵骨,十恶不赦,对不对?”
卫镰一动不动地站着,有许多话在喉头滚了一圈,却怎么也说不出。
兰久笑容如故,语气却益发温柔:“枭蛟余孽,也要斩草除根,免除后患,对不对?”
卫镰满脸沉痛之色,身子猛地一颤,几乎脱口而出:“不,不是!”
“别这样,我迟早也要为祸人间的,如今自己送上门来,放过了,就找不到了啊。”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恍然大悟似的,“哦,是我多虑了。下次还会有另一个傻孩子,巴巴地告诉你我藏在哪儿。”
“兰久。”卫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一直……”
“我帮你找了这么多理由,你还不能够心安理得吗?”兰久蓦地打断了他的话。
她爱他,真是好笑。
他接近自己时眼底闪过的纠结,她没有发现。他总是不知不觉看向手中的剑,她没有发现。
此时此刻,竟是将他的想法看得最明白的一次。无论是他说过的话,还是没说完的话。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阿真一直紧紧地盯着元不惜,却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看到愤怒的火花迸放出来。
只是,那双闪动着悲伤的瞳眸逐渐变得深沉,变得像深不见底的风洞,要将两个人一起拖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本是一双灵动的眸子,为何会变成这样。
阿真心里一痛,那一刻他真的变成了卫镰,成功地维护“正义”,驱走了“邪恶”,却换来汹涌的愧疚感将他包围。
城主府东门,一串红彤彤的灯火照着几个相互拱手的人影。
“城主大人宣召毫光将军,几位大哥可有瞧见他?”
看门人见出来的小侍者很有礼貌,也十分热心地道:“将军方才与一名侍女出东门去了,现在应还未走远,几位快追罢!”
“多谢多谢!”侍者们忙一溜烟跑出东门。
临近寅时,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侍者们一面疑惑卫镰此刻出府是为了什么,一面又不敢耽搁他的事情,一个个提着衣角拔足飞奔。
“哎哟!”跑最前面的那个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往地上一摔。
紧接着哎哟声连天,后面的人刹不住脚,全都滚成一团。
“孙二你没长眼睛啊!把你的猪脚拿开!”鲁富骂骂咧咧地把伸到脸上的大脚板一掀,撑着地面坐起来。忽觉手心里湿漉漉的,举到眼前一瞅,颤声道,“孙二你他娘的摔一跤也能出这么多血?”
“什么血?”孙二莫名奇妙,抓起灯笼向地上照去。
“啊!!!”
堆得像柴房般的民居里,身着侍女服的人向卫镰一拜,甫一开口,竟发出甘淳温厚的男声:“请卫将军救兰久!”
卫镰足足反应了几秒,方压下心中的震惊:“到底怎么回事?”
在漆黑的注视下,一代大将沉稳的面具被生生撕破。他仓皇失措,焦躁不已,但是,无以抒怀。
卫镰忽然闪到兰久背后,一个手刀把她放倒。
他接住对方柔软滑落的身子,凑到她耳边轻声一叹:“你恨我是对的,不要再记起我们在一起时的样子。”
最后,兰久独自一人在某个幽谷中醒来。她慢慢地站起,广袖垂下,遗落一片金黄的银杏。
这场戏谢幕后许久,大堂依旧鸦雀无声。
人们觉得有什么堵在心里闷闷的,四下一望,才发现大家都没有走,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怅然若失。
阿真和元不惜退场,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各自拿块帕子在脑门上擦着。
“累得我要散架了,还有几场啊?”阿真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架起二郎腿。
元不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闻言胸有成竹地一笑:“快了,只要引起足够的注意,大约七天之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