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一身藏青短打,发冠高竖,玉肌雪肤,只是那动作、神采怎么看都不失男儿风度。
阿真感叹:“方才元兄站在戏台上,如兰久姑娘亲临,难怪紫凝大人点名让你演这个角色。”
阿真本不是伶人,但他的妹妹嫣红也是从伶人馆走出来的。兄妹俩常兴致勃勃地演几段,是以他有演戏的底子。
他们演的这出《诱蛟》,坊间原来还有另一个版本,说的是卫镰发现兰久是枭蛟,便发挥智计虚与委蛇,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枭蛟的老巢,怒斩恶兽。临近结尾时,卫镰与兰久会有一场大义凛然的对话,那时的卫镰一身正气,气场刚硬,最是令秦霜人民动容。
且在原来的版本中,兰久一点也不可爱。她刁蛮任性,狠辣自私,只因看中了一块山明水秀之地,就招来洪水赶走居民。
但新的《诱蛟》一出来,卫镰与兰久竟结下了一段情缘。紫凝要求扮演兰久的人要有极强的感染力,务必让崇拜卫镰的人接受与喜爱。
然而新剧本对卫镰形象的颠覆不止一点半点,有些片段还有诋毁英雄之嫌,伶人们很惶恐,才一开腔,气场就矮了一截。
只有元不惜能做到。不论平时是多么自卑,当他站在台上的那一刻,就是一颗璀璨而迷人的珍珠。
元不惜在表演时将气氛引导得极好,就连被临时抓包配合他的阿真也自然了许多,故《诱蛟》马上在秦霜得到很大的反响,男女老少皆知。
“兰久真可怜,就算被人误会,也尽了她最大努力帮助卫将军。”
“最后还是被利用了,唉。”
“那副将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卑鄙小人,要不是他插一手,两个人或许还有可能在一起。”
“人家也是不想让卫将军难办,才替他出手。卫将军一旦心软,就是抗命啊!”
大厅忽然安静了,大家互相望但了一阵,又有人道:“毫光将军真的把兰久放走了?不太可能吧?”
“这就是看戏啦,哪里能当真?”
在《诱蛟》演出的第五天,数名锦衣公子占了前排。
第六天,一伙黑袍悬刀的公职人员冲进客栈。
“戏子散播谣言,迷惑民众,我等奉命捉拿!如有人窝藏,同罪处理!”戏台顷刻间挨了数十刀,碎成了木片片,高喝声传出很远。人们面如土色,缩脖怂肩,生恐招来祸患。
元不惜和阿真早拨开人群,飞也似的向窗边逃去。
“在那里!”立刻有人大叫。
“快走!”元不惜远远瞟见窗外还留了一队人,忙扯着阿真向二楼跑去。
木质楼板发出剧烈尖锐的嘎吱声,公职人员挥着明晃晃的刀追来。
二楼被分隔成很多雅间,每间都有一扇小窗正对着走廊。客人们听到声音,纷纷从小窗探出大半个身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嘭!嘭!嘭!
雅间的门一扇接一扇被踢开,引来无数的惊叫和咒骂。
一会儿之后……
“大人,没有找到!”
“再找!”魏阳来紧紧扣着腰间的刀,亲自逐间巡视,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透着冷肃的气势。
查到最后一间时,里面只有一个身量较小,面容秀气的年轻人。
魏阳来环视一周:“阁下是何人?”
只见对方醉醺醺地凑到跟前,双颊绯红,俊目迷离,直直地瞅着他:“在下……魏风斋,八百年前……和大人……还是一家呢!”
说话间,身子绵软地在他身上一靠,一个纸团子就递到了他手中。
对沧阳来说,让新《诱蛟》被秦霜高层所知只是第一步。秦霜城主当然不会仅凭传言就认为卫镰私纵枭蛟,阳奉阴违。
直到一次宴会上,卫镰在一群侍女中见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容。
卫镰和同桌敷衍几句,就尾随着那侍女走了出去。
那侍女仿佛笃定他会追上来似的,衣袂飘飘,走得飞快。二人一径出了城主府,进入附近的某座民居。侍女将灯笼搁在脚底,缓缓转过身,神情晦暗不明。
“你散播那种谣言,处心积虑引我出来,究竟为了什么?”卫镰不动声色,目光阴沉。
她略略向后挪一步,身子忽地跪了下去。
就在这时,脚边的灯花一爆,让他近距离看清了她的模样。
“你不是兰久。”即使事情出乎了卫镰的意料,他也保持着一贯的威严和稳重,用肯定的语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