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正春。”他看着男孩的眼睛,“你的学习进度有些落下了。”
男孩于是站起来,阿尔谢尼教导他格斗的技巧,他是个精通小型武器的大师,能把匕首甩出数十种刀花,轻轻一点就抵上男孩的喉咙。
男孩毫无抵抗的能力,但偶尔他也能摸索出一些实用的技巧。阿尔谢尼不吝于夸奖,学习任何东西的最快方法都是试着用它创造些什么,他这样说。
他们白天断断续续地聊过头后,男孩回到家,偶尔会翻找那些爷爷奶奶收藏的书籍,试着弄清阿尔谢尼口中那些过往的来龙去脉。
他就是这么弄明白了冷战和苏联的含义,知道过去的数十年里曾有两个超级大国搅动世界的秩序,但依旧有些事情是他弄不明白的,他忍不住问男人:“你们为什么要打仗?”
阿尔谢尼失笑:“我们没有打仗。冷战的意思就是我们不打仗。”
“但你们杀人,也被人杀死。”
“是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睛,“这是为了信仰。”
“信仰什么?”
阿尔谢尼却只是轻轻抚过他的头顶。他的手指修长,掌心温热,指节带着枪茧,男孩好奇地望着他,他只是轻轻摇头:“唯独这件事我不会教给你。”
“为什么?”
“信仰就像寄生虫,它趴在你身上,啃噬你的骨肉,你还会觉得甘之如饴。”阿尔谢尼说,“但是,时代不一样了,你若是和周围人格格不入,会活得很痛苦。那种痛苦远胜一切生理上的折磨,你如果想要拥有幸福的人生,就不要试图触碰这种痛苦。”
男孩不懂,只是问:“可是人们为什么只因为相信不同的事情就能打起仗来?互相尊重不好吗?”
阿尔谢尼没有回答,他沉默着抽烟,男孩看着他,猜想他是否也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时间就这么到了今天,他们在单人床上并排坐着啃完了男孩带来的苹果,落日之后阿尔谢尼会潜进军营完成他的任务,他没有对男孩解释过自己要潜入那里做什么,就像男孩也获得了不用解释自己学习杀人技巧的理由。
阿尔谢尼将那枚纽扣型的无线电装置别在男孩袖口,按照计划,男孩会替他吸引走军营大门看守的注意力,他假扮成兜售自制饼干的小孩子,趁机将“纽扣”塞进看守的口袋里。
等到看守换岗时,那枚纽扣也被夹带着混进保卫室,阿尔谢尼在远处发射特定频率的无线电信号,这枚纽扣便会将周遭的声音传送给他。
看守换岗时会在铁门前输入每日更新一次的密码,不同音调的按键音通过无线电信号传送至远处,夜深人静时,阿尔谢尼戴着手套输入密码,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军营。
男孩趴在不远处的小土丘边屏住呼吸等待,不到三十分钟后,他再次望见男人的身影。阿尔谢尼身姿矫健,从军营内部稍一借力,便凌空翻过铁丝网稳稳落在地上。
他单手压了压帽檐,拎着一只小型手提箱,右腿竟是稍有些跛,一顿一顿向这边走来。
男孩赶忙探出头:“你的腿怎么了?”
阿尔谢尼露出一个有些头痛的表情:“看来对方也不是毫无准备。”
他似乎已经简单处理过伤口,男孩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感觉到温热的血液。他皱着眉跟在男人身后,即使右腿受了伤,阿尔谢尼的步伐也毫不拖沓。
男孩小声说:“可是我没听到枪声......”
“消/音器。是专门过来蹲守我的人。”阿尔谢尼说,“我把他们清理干净了,但幕后主使和手下断了联系,大概很快就会发现我的行踪。”
他停住脚步,按着男孩的肩膀:“听着,正春,我今晚就会离开这里,军营里的士兵还在睡觉,你小心一点,原路返回你爷爷奶奶家,第二天若是有人上门来询问,你就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好吗?”
这番话实在太突然,男孩张了张口,数秒后也只能发出一声迷茫的问句。
“......你要走了?”他顿了顿,急道,“我之后要怎么找到你?”
“你不会找到我了。”阿尔谢尼冷静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明年就会回千叶县了吧?还记得我们排练过的吗?把所有因素都伪装成意外,就没有人能发现你是杀人凶手,你憎恨对母亲施行家暴的父亲对吧?那么就放平心态,做好万全准备,等回到千叶之后执行你的杀人计划。所有潜在变数我都考虑过了,你回到爷爷家之后,会在书柜里找到我留给你的计划书。就把这当作临别赠礼吧。”
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拎着手提箱一瘸一拐地大步往前走去。
男孩迷茫地盯着他的背影,一时没弄明白阿尔谢尼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谋杀生父的理由,又是怎么潜入爷爷家放了那份计划书,他恍然意识到,阿尔谢尼也许从很久以前就计划好了这一天,到这一分钟为止,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男人的计划之中。
......但是,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