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敲门声在公寓内响起。
那阵敲门声以几秒一次的频率敲响,持续了数十秒。
接近一分钟后,坐在写字台前的男人才做出反应——他缓缓看向公寓前门。
又过了几秒后,他迟疑地站起来,向前走去,就像每一位家中来临访客的主人一般,他打开了房门。
“人口普查,方便让我进去吗,先生?”站在门口的西装男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男人沉默片刻,侧身放他走进了房间。
西装男人似乎不是第一次踏足这间公寓,他随手拉过一张转椅坐下。
等到男人也像他一样在椅子上坐下后,西装男人摆出了严肃的神情。
“我想见见你的朋友,先生。”他说,“我想见见【苏格兰】。”
“......”男人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坐着,双手规矩地平放在膝盖上,闻言露出了少见的、十分逼真的困惑神情。
那阵疑惑只持续了大约几秒,他便像断了电的机器人一般忽然闭上了眼,脖颈失去了对脑部的支撑,整个脑袋都耷拉下去,乍一看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诡异的睡眠持续了数秒,男人再次睁开了眼。
再抬头时,他湛蓝的猫眼突然有了神采,对西装男人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见,实验员2号。”
“......实验员2号?”
“我给你取的外号,希望你不要介意。”男人很有礼貌,“按照时间顺序,你是第二个出现在我面前的实验员,上一位先生怎么了?他还好吗?”
“他——我是说,这不是你可以知道的信息。”实验员2号非常谨慎,他打开手里的公文包,抽出一张白纸,“你依旧不打算说说关于这个单词的事吗?”
那张白纸上用铅笔写着一个单词。Treadstone,是饱满端正的英文。
男人湛蓝的眼睛随意地扫了一眼那张白纸,又重新看向实验员2号:“我们来谈谈别的事吧,实验员2号。”
“......”实验员2号别无他法,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你想谈什么?”
“窗外的风景是一段时长1300次心跳左右的循环视频,通常在它循环播放216次之后,我会见到你,实验员2号。”男人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但那段视频从上一次见面到现在只循环播放了172遍,是什么使你打破了以往的规律?告诉我,我有新的访客吗?”
说时迟那时快,他缓缓转过头。
那双湛蓝色的猫眼平静地望向一片漆黑的玻璃幕墙,而后,精准对上了玻璃墙外的某个人的眼睛。
降谷零和那双眼睛猝不及防地对视,有一瞬间几乎乱了呼吸。
单向玻璃后,男人却什么也看不到,他轻描淡写地收回目光,对实验员2号微笑道:“看来我们的访客有些害羞,不愿意亲自来见我。”
实验员2号的冷汗几乎要决堤,就在这时,耳麦里传来女人冷淡的声音:“不要继续跟他交谈了,出来。”
他咽了下口水,面色镇定地继续道:“今天的会面就到这里为止,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准备好了有关这个单词的回答。”
他合上公文包,站起来:“再见,苏格兰。”
男人依旧坐在原地,背对着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收起笑容:“再见,实验员2号。”
公寓门合拢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同一时刻,男人再次像断了电的机器人一般,合上眼,垂下头。
再睁开眼时,他有些茫然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变化,他便安静地收回视线,继续面对着墙面上的日历和便签贴,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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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玻璃幕墙外,星野真弓摘下耳麦,揉了揉眉心。
“这就是我们谁都没有资格进去见他的原因。”她低声道,“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DID,也就是俗称的......”
“人格分裂。”降谷零喃喃。
“【苏格兰】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格,心因性失语症和解离性失忆症没有在他身上出现,在和【诸伏景光】的关系里,他至今占据着上风。”星野真弓说,“另外,你应该已经发现了......”
“【诸伏景光】没有新的记忆。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实验员2号,却依旧表现出困惑和陌生。”降谷零说,“顺行性失忆?”
“他对【过往记忆】的丧失是创伤后解离症状的一部分,顺行性失忆则是生理性的,因为某种器质性病变,他的新记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清零。”星野真弓说,“唯一完好的就是程序记忆,他依旧会弹吉他,能够组装枪械,阅读不同语言,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做到这些事。”
“......”
降谷零沉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