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级病房安顿下来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护士把新的吊瓶挂上后,调暗了病房内的照明,安静地走了出去。
刚合上门,就看到病房门口杵着两个大男人,高级病区的走廊灯稍显昏暗,冷不丁地就把小护士吓了一跳,她抚了抚胸口,推着推车走开了。
“高特助啊,附近酒店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您要不劝晏总赶紧去休息吧。”副总为难地透过玻璃窗看了眼病房里的情况,传闻中冷酷无情的小晏总正坐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地把暖手宝垫在那位小姐正在挂水的手下,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看到了超出理解范围的场景。
“没事,这儿有我,你赶紧去休息吧,今天已经麻烦你这么久了。”高一和盘算着等副总离开,自己也去酒店先休整一下。
“不了吧。”
分公司的小领导如果不负责大项目,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晏沉,在他们之间,关于晏沉妖魔化的形象流传得更为广泛,也更加深入人心。
副总联想起两个小时前在车上感受到的低气压,担心自己现在回家睡觉了,明早就会因为右脚先踏入公司大门而被开除。
“真的,我劝你快回去休息吧,晏总没你们传得这么变态,不会因为他没睡,你去睡了而发怒。”高一和摇了摇头,“又不是那种拿着芝麻绿豆点权力就难伺候的小领导。”
副总犹疑地看看病房内,又看看高一和,“真的?那我打个招呼先走了?”
“唉,我帮你一起打招呼吧,正巧我也去休息一下。”
高一和刚推开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晏沉便瞪了他一眼,他双手合十搓了搓,还没来得及开口,晏沉便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高一和很有眼色地关上门,随后示意合都分公司的副总跟他走。
“就这样完了?可以走了?”也不知道这位副总之前伺候过多没品的领导,见到晏沉这么“好说话”感到不可置信。
“赶紧走吧,再多待晏总还会嫌我们碍事呢。”高一和自在地伸了个懒腰,“哦对,明天返程的机票订了没?”
“订了,订了,一会儿我就让助理把航班信息发您手机上。”副总再次回头看了眼病房,“高特助,那位是谁啊?我看晏总这么紧张的样子,怎么明天就回啊?”
“有些事别问,也别瞎传,做好本职工作,少点好奇心。”
电梯“叮”地抵达,高一和双手插袋地走进去,转过身一扫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
病房里只剩下昏暗的床脚壁灯,晏沉坐在床边,安静地注视着苏绛河,戴着氧气面罩的她睡得很不安稳,却怎么都醒不过来,五官时不时皱在一起。
晏沉知道,她这不是第一次高原拍摄,之前两次她都没有出现高原反应,这一次却如此严重。
他看向她眼底的青黑,猜想大概是她出发前精神状态不佳,睡眠太少才导致的。
她出发前发生了什么呢?
被合作两年的甲方中止合作,被疑似讨债公司的人跟踪,被迫接受一个莫名其妙的婚约。
任谁都会感慨一句,无妄之灾。
“晏总,您和那位摄影师认识?”记忆里A平台那位张总小心试探的模样带着几分猥琐。
他记得自己做出的是否定的回答。
张总立刻松了口气,连皱纹都舒展开了,他竖起了个小拇指,“那位摄影师人品不行,她父亲欠钱不还,对于这种信誉有损的人,还是及时止损的好。”
他记得自己不置可否,只是催促他们赶紧介绍。
忆及此节,晏沉忍不住唾弃自己,唾弃之后是恐慌,生怕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路余阳那张带着敌意的脸在晏沉面前一闪而过。
他更适合她吗?
他们的工作和兴趣交集很大,他的性格大概没有自己这么阴沉,他大概比自己更会逗她笑……
刚才护士小姐帮忙脱衣服的时候,把她电量耗尽的手机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
面对情敌时,自己难免醋意上头,说了一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话。
比如,就苏绛河为什么会把消息发给自己这件事,晏沉也觉得大概是她看不清的时候点错了人。
自卑和怯懦一旦开头,便决了堤,无法收场。
晏沉用手背轻触苏绛河正在挂水的手,比之前温暖多了,他低着头,端详着她青筋浮起的手,冬日干燥起皮的手指和手背上有白色的干裂纹。
那裂纹让他想起了玻璃表盘碎裂的样子。
在他十五岁前,几乎没有拥有过什么贵重的又让他爱不释手的东西,细细想来也只有十三岁时,自称是他父亲的人寄来的一件“生日礼物”,是一块深蓝色表盘上面撒落碎钻的手表。
他自诩是个理智的人,却也渴望那一点关注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