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景任,我家娘娘用青春与往生庙神明求得你一命,她自个儿却遭了灭顶之灾。”
“如今我用我剩下的时间诅咒你,在之后的日子里你断子绝孙,后继无人,你的卑劣事迹将被公之于众。”
“叫百姓瞧瞧这九五至尊到底是何腌臜东西——”
姜景任慌了,他挥起皇袍斥责禁卫军:“你们谁放她进来的,轰出去!”
“这人疯了,尽在胡言乱语,口出狂言,给朕打入地牢!”
姜景任其实早晓得那个白发女人是皇后,可他必须得把她杀了,朝廷官员对他的治理忒是不满,每逢这时便用皇后治理那段时期刺激他,他也是迫不得已的。
他被一个女人比下去,这要是传出去,他的名声该怎么办,他的威严又何在?
当真是无可奈何之举。
而把皇后杀了,为了秘密不泄露亦必须杀了皇后满门,但姜景任觉得他与她终究是结发夫妻,断不可将事情做得太绝,于是再没立过皇后,对外亦称皇后失踪,由此给她留个皇后的位置,待他姜景任死后再宣布皇后的死讯。
如此这般,便当皇后还活着吧,她身边那个陪嫁丫鬟也不杀,看那样子都疯了,激不起半点水花,毕竟是皇后身边唯一的亲人了。
而且谁会相信个卑贱婢女的话?
姜景任觉得这般做并无过错,只是身边少了个女人罢了。
也委屈了云昭仪,要不然他还真想把云昭仪扶成皇后。
在地牢的那十五年,兰姥姥一直在想,若是自己没跟皇后娘娘说解决的法子,就让姜景任去死,承受他本该承受的罪孽,那皇后也不会死得这般不明不白。
姜景任真恶心啊……
暗无天日的牢笼之中,姜景任默许了狱卒和同狱的人对兰姥姥恶行相向。
她吃的是喂狗的饭,穿的是沾满血污的衣,冬日里没有一丝草席,冷得浑身发紫,冻疮流脓。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对她拳打脚踢,冷嘲热讽,末了便会说一句——
“都是个疯子了,哪儿会在意咱们干过什么?”
“陛下的心思咱们都瞧得出来,关在死囚牢却不实施死刑,不就是让咱们来折磨的吗?”
“疯子打起来就是爽,都不晓得还手哈哈哈哈哈。”
“……”
对啊,她就是疯了。
有神的能力,看透天命,却没有人的狡黠,去看破人心。
她算得了世间一切命运,却改变不了任何事,所有的痛都被她埋在心里,最终熬白了头发,熬坏了容颜,熬没了身子。
这便是所谓的“她用剩下的时间来诅咒”。
空话罢了,吓吓姜景任而已,她哪有这般通天能力?
不过,她过得好苦啊。
所以兰姥姥趁着那些恶人睡觉的时候,掏出皇后娘娘送自己的簪子狠狠刺进他们脆弱的脖子中,登时鲜血四溢,腥甜弥漫。
在十五年后的那天晚上,她吃了最苦的一顿饭,那是云昭仪送她的,云昭仪向来与皇后交好,对她这个陪嫁丫鬟亦是照顾有加。
“姜景任打算宣布皇后娘娘的死讯了。”云昭仪道,“他这几年身子骨也出了毛病,说打算退位给孩子,我想着这事儿你应该晓得。”
“我家娘娘尸首都没了,他姜景任就算要宣布,也没法给娘娘立牌位,这跟先前有何区别,无非就是把一个活人说成死人罢了。”
“他正是此意。”
云昭仪冷笑:“明日他便会装模作样将你放出来,人老了没有先前的乖张狠戾,想着当年你的那番话,他说总是睡得不踏实,呵,杀了皇后满门,现在晓得不踏实了。”
兰姥姥觉得姜景任年轻时是真小人,如今老了便成了伪君子,表面和善好说话,实际就是个笑面虎,暗暗在背后捅刀子的事,她见得多了。
亦是云昭仪在兰姥姥被放出的当天找的慕凌,慕凌将她从另一个出口送出去,毕竟谁也不晓得姜景任是不是真信了兰姥姥是疯子,多留个心眼总归是无错。
结果当日兰姥姥原本的要出城的那扇门前,就发生了射杀事件。
“那你能逃出来还多亏了云昭仪。”李铁齐纳罕,“姜景任这厮我瞧他便不是好东西。”
他又咬了口小笼包:“这回阿黎的情况跟皇后娘娘相似,触了他的逆鳞,表面说让阿黎去问话,倘若去了便当真是有去无回。”
李铁齐吃得满嘴都是,阿黎这厢目光落在兰姥姥深陷的眼睛中,老妇满脸皱纹,花白头发松松用木簪挽起,眼角处都是刮花的痕迹,形同枯槁的身子仅仅靠着拐杖撑起,瘦得叫人心疼。
算算年龄,她不过四十岁左右。
兰姥姥没再说话,她将自己吃剩的凉面放在一旁,阿黎起身准备帮她收拾,可兰姥姥却猛地转过头去,她恶狠狠地盯着阿黎,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