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雨声仿佛在催促施承光尽早做决断。他仍不愿就这样撇下徐照,可徐照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仰靠在顾巧肩上倒气。
“别死,别死……母妃、父皇……”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施承光靠近想听他在说什么,徐照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求你,保护好我母亲。对不起,明义……”
眼前的雨幕模糊了视线,施承光看不清徐照的面容,只感觉到他的声音如雨水一样坠落进泥土消弭无影。
直到顾巧的哭声将他缥缈的思绪唤回,原本抓着他的徐照的手已经无力地滑落在泥地。
施承光背着徐照的尸首,和顾巧一起在一处山壁上找到一块凸起的勉强避雨的岩石,他把徐照轻轻放下,自己面对着外面的雨幕,怔愣了许久。
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脖子,那紧贴着皮肤的玉璜,在被愧疚与悲哀几乎压垮的瞬间,施承光突然感觉混杂的思绪稍稍平复了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对顾巧轻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些能吃的东西。”
他在顾巧惊惧担忧的注视下艰难地起身,却在下一瞬跪倒在地,手捂着嘴痛苦地咳嗽起来,胸口、腰腹以及手臂处伤口仿佛同时发作,宛如在他身体各处钉入一支箭矢,偏生喉咙却嘶哑到连哭喊都不能。
“明义哥哥,你咯血了!”顾巧惊恐地看向施承光的掌心,施承光刚咳嗽了好一会儿,神思尚有些恍惚,听到顾巧的话,这才僵硬地低下头看向手心,昏暗的环境里也能看到那抹刺眼的红。
顾巧双手抓住施承光的肩膀,声音里带上一丝哭腔:“明义哥哥,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很难受?”
“我没事,可能是方才摔下坡的时候,脏腑被撞击到了。”施承光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可又立即剧烈咳嗽起来,唇角也涌出更多的血沫。
“不能再咳了,明义哥哥,你别咳了……”顾巧不敢去看他的脸,只能让他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不能睡,我同你说话你一定要回应我——好不好、好不好?”
“嗯……”施承光的确感觉眼皮有些沉重。
“明义哥哥,你跟我说说话,说说翊训、贵妃,说说你心里一直想着的姑娘。”
施承光的气息有些微弱:“你别担心,我只是有些累,我不会睡的,相信我。”
他一说话便又有血淌出,顾巧一边流泪,一边哆嗦着伸出手为他拭干净嘴角:“我该怎么办,怎么止血……明义哥哥,你告诉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施承光咬着牙,尽力忽视喉咙处传来的腥味:“去替我找一种药草,可能在草丛或岩石缝中,叶子是长形的,约有一尺……它的果实埋在土里,淡黄色,只有手掌大小,很像姜块。”
“好、好!我去找,你一定等我回来!”
施承光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做梦还是醒着,甚至一度分不清自己已经死了还是活着,已经好几日没睡上一个好觉了,他很困很累。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着,每当困意袭来,他便用手狠狠抓挠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来逼迫自己清醒。
他只觉得每时每刻都像在地狱烈火里煎熬,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乎响起草叶摩挲的声响。
顾巧怀中抱着几丛长叶,喘着气赶了回来,她的脸灰扑扑的,侧颊还有一道不知在哪蹭到的划痕,手指通红,指缝间满是黑乎乎的泥土。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找了好久,只有这些。”顾巧手里捧着三个白芨递到施承光面前。
“多谢,已经足够了。”
施承光忍着一阵一阵的晕眩,费力地抬起手拿过一个白芨,用衣袖粗粗拭了一下上面的泥土,便送进嘴里开始咬。
勉强吞进去一个,施承光只觉得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连血腥气都被掩盖了下去。他又拿起第二个,刚啃下一半,胸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他的身体都蜷缩在一起,手里剩下的半个白芨一下子掉落在地。
“明义哥哥!”他在剧痛中模模糊糊地听见顾巧悲戚的哭喊,施承光把嘴里咬碎的白芨含在舌头底下,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
顾巧抱紧施承光的肩膀,绝望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别睡太久,求你了,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