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攸放下三根手指,举着剩下两根冲着韩珉道:
“我一家五口人,就靠着这两成粮食可怎么过哟。”
韩珉顿时讶然,“我在外游走多年,从未听说一年二次征粮。”
“就是现下扶苏公子负责筹粮一事,也多是从各地官员府库中.出。”
韩珉话音刚落。
那老丈放下颤颤巍巍地两根手指,一拍田埂哀嚎道:
“哪里才是两次,秋季下旬,各乡亭又征收了一次,这次从剩下两成的口粮中,又拿走了一成。”
老丈手背拍着手心悲愤道:
“你说,你说说,这不是存心不让人活嘛。”
“我老头儿要是不来这儿挖草根,老伴儿就要饿死了。”
“咸阳有啥规定我们是不晓得,反正在这么下去,我们一里的人都得饿死。”
“没法子,没法子咯。”
老头儿一边摇晃着脑袋,佝偻着身子去扒拉刚才丢下的木棍。
准备去别的地皮继续挖草根。
韩珉看得很不是滋味。
来的路上他一直亭公子说云阳富庶,进城时也觉得格外繁华。
却不知这不过二十里外的乡里,竟是这番模样。
大秦赋税本就极重,这接二连三的征收,又有几户百姓能受得了。
公子让他来找证人,韩珉觉得。
这些云阳县的乡里百姓,全都是证人。
云阳富商,符家府邸。
家主符良儒早已坐立难安。
当初县令卖与他粮米,只说是自家田产所出。
数量也不多,他便不曾有疑。
其余大部分是从南家购入。
哪知今天县府差役突然来报。
县令私下倒卖赋粮之事,已经被来此筹粮的扶苏公子察觉。
起先他也觉得人在说谎,可是派出去的家丁回来禀报。
“扶苏公子确实已到云阳城,现在就住县府内。”
若此事不是真的,恐怕没人敢拿扶苏公子来传谣。
符良儒当即信了七分。
当他得知南家每次运去咸阳倒卖的黍稷多是县令所托时。
更是觉得心头直跳,隐隐有不好的猜测。
符良儒思来想去。
现在扶苏公子还在县府内,贸然前去反倒不妥。
眼下明面上的还有南氏,跟县令倒卖赋粮之事脱不了干系。
南氏每回运往咸阳的黍稷如此之多,他们不可能不知详情。
如此看来,一直蒙在鼓里的竟只有自己这一边。
符良儒踹踹不安之于也深感气愤,若此事东窗事发。
他符家从中未获多大利,却得被连累获罪。
符良儒踌躇半响,为今之计,就只有主动向扶苏公子坦白。
或许念在符家受蒙蔽的份上,还可从轻处罚。
若是被顺藤摸瓜查出来,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时,符家小厮走进来,俯在符良儒耳边小声道:
“一个时辰前,扶苏公子去了符家位于城中的茶楼。”
符良儒原本还在踌躇,闻言当即眼前大亮。
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被备车,我去拜见公子。”
小厮正要出去。
“慢着,做得隐蔽一点,别让旁人察觉。”
“是。”
城中,符家茶楼。
扶苏选了个临窗的位置,此时正悠闲地喝着茶,望着云阳县喧哗的街巷。
甘缁尽职尽责地站在他身后。
“公子,这符家的人真的会来吗?”
“他万一先去找荆开重,怎么办?”
扶苏转头睨着他挑起眉梢,笑得意味深长。
“你被人卖了,还会替人数钱吗?”
“公子怎么就肯定,符家对于此事并不知情。
“他们毕竟合作了那么久,那符家家主就没察觉过?”
扶苏眸光悠长,不知透过那窗边看着什么,亦或是天际之外的未来,他所处的那个世界。
“甘缁,从古至今,商人逐利才愿意水深火热。”
“这符氏并未从中获取超过经营所得的利益。”
“就荆开重每年那点粮食,他实在犯不上冒这么大的风险。”
“公子,有人想来拜见您。”守在门口的近侍扣了扣房门,轻声提醒道。
扶苏回头与甘缁对视一眼。
人来了。
“请他进来。”
甘缁上前开门,符良儒踹踹而入。
门刚关上,他就惊惶伏地,大呼道:“小人有罪,特来向公子请罪。”
扶苏居高临下站着,并未叫他起来。
见上头久久没有动静,符良儒只觉得冷汗挂满了额头,一时气都喘不匀。
扶苏这才肃然道:“起来吧,符掌柜说说,你请的,是什么罪?”
符良儒从地上爬起来,却仍旧不敢直起腰杆面对扶苏。
他卑微躬着身道:“小人受县令大人蒙蔽,不知收入的是库中赋粮。”
“小人也深知,此乃小人粗心之过,自来领罪,甘愿受罚。”
扶苏面上一派肃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