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反而不美。
周珍黯然。
她明白崔慕辰的意思,就如同她凭借三年蒙学第一,获得青一书院的名额,族长夫人托了赵氏提亲。
就当时来说,这门亲事确是她家高攀了。
才学,不过是婚姻的砝码罢了,叫人掂量起来多一分份量。
崔慕辰注定会成为功勋侯爵家的主母宗妇。
江风拂面,周珍与崔慕辰告别,如同她孤身来到杨岭郡那般,她再一次孤身离开。
周珍离开杨岭的第二日,周珍的父亲从大福村一路迢迢,终于找到了周珍暂居的小屋。
周珍的籍贯仍旧落在大福村,高中的捷豹敲锣打鼓地传到了大福村。
大福村偏安一隅,已经好多年没有出过秀才了。
还是第一名,案首!
族长找上门来和周珍她爹商量,要将周珍写入族谱。
这会是族里光宗耀祖的一页。
曾和周珍议亲的族长夫人旧事重提,周珍阿奶抱着牙牙学语的周小宝,婉拒了这事。
当年她就没能做周珍的主,如今周珍三年不归家,再闹一回,不够人家看笑话的。
族长夫人私底下酸溜溜的抱怨,若当时成了亲,去青一书院的就是她家大鹏,那这案首的功名也就落不到一个丫头片子头上。
李大鹏去了县里的私塾,几年读下来,实在没成气候,早就归了家,在县里做点小生意。
偶尔和人吹牛,自己和秀才同过窗。
周珍她父亲辗转找到了周珍暂居的小屋,那门前围着许多人,都是来递送拜帖的,听闻这是周珍父亲,都颇为敬重。
周大父从他们口中知晓了自家女儿的事迹,在得知朝廷重判了陈塘后,隐约意识到,他这个女儿,是不会被婚姻束缚的。
她的前程,都是她自己在挣。
他这个父亲,从一开始,就没能庇佑周珍。
这世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周大父想不通。
周珍去了上京,周大父的盘缠不足以支撑他走这么远。
那么人讨好送来的程仪,周大父也没要。
他自觉没脸沾女儿的光。
诸多事,并没有传到周珍耳中。
周珍回去了一趟大福村,远远地瞧了一眼家中,阿奶慈爱地逗弄着孙儿,阿娘肚子又大了,在院里晾晒衣裳。
大福村很热闹,不知是哪家新嫁娘办酒,村里有很多陌生面孔,也就没人留意到周珍。
周珍打听了一下,结婚的,竟是周大鹏。
周珍摇头失笑。
她与周大鹏订婚那日,她离开了大福村,再回来时,竟赶上了周大鹏的成婚。
周珍仿佛看到了另一条路。
另一个周珍在这条路上嫁人,像阿娘那般操持家务,侍奉丈夫与婆母,养育子嗣。
待孩子长成,便是十年媳妇熬成婆。
千百年,女子都在这一条轨迹上。
她们中,没有过抱负吗,没有过少时梦想吗,没有过灵秀与才华吗?
她们在历史中模糊成了谁的妻子,谁的母亲,唯独不是自己。
她是迟早要嫁出去的人,周珍不属于这个家,她逃掉了订婚,也没有夫家。
她只是周珍。
门被敲响,曹氏推开院门。
院门前是一个小小的包裹,曹氏将包裹捡起,里面是十两银子。
阿奶李氏从屋里走出来,翻出银子下边的字条,他们都不识字,请了人,才道上面的字是珍。
周珍。
酒席最后一管鞭炮响尽,院门前,村口上,早已空无一人。
周珍在镇里赎回了那本《女坤》。
说起来,她的求学之路,真正的启蒙始于此书。
一路行来,周珍终于来到上京。
上京繁华远胜杨岭,此处尚是郊外,许多物什便看得周珍眼花缭乱。
一骏马飞驰而过:“嘿,乡巴佬。”
少年公子笑得恶劣,马蹄高高扬起,又堪堪止于周珍面前。
周珍一身素布衣裳,眼神四平八稳,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归于平静。
“长得不错。”少年点评道。
少年身旁拥簇着许多华服公子,嘻嘻哈哈道:“伍大少若是看上了,带回家纳个通房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天子脚下如此行事,你们眼中可还有王法。”周珍道。
“哈哈哈哈她说王法诶,”周珍的话让一众哄笑,有人吹捧道:“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这伍大少是谁,他爹可是户部尚书,伍大少今年不过十七,已经是秀才了。”
周珍嗤之以鼻:“十六考上秀才便值得夸耀了?”
她今年才十三岁呢,周珍这般想着,有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