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大少那狗腿子叫她下了面子,骂道:“你懂什么,他若今年中举,便是本朝最年轻的举人,一等一的前程,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周珍瞪着那狗腿子:“既是好事,这通房你怎么不去当。”
“噗嗤——”
伍大少脸红一阵白一阵,他手里握着马鞭,打算给面前这妮子一个教训。
一车商队从京郊过,马车里的人掀开了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银铃般的女声落下:“小姑娘,又见面了。”
那般少年郎纷纷下马,朝钱芳玉乖觉行礼。
钱芳玉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落到伍大少头上,伍林杰只觉头皮一紧。
上京城中,少有男人不惧钱芳玉。
毕竟,尤娘子现在仍在她手下当差。
浓丽的女人吊儿郎当的,一举一动俱是风情,在她身盘,护卫着她的乃是军卒。
周珍认出少时的客人钱芳玉,她实在是一位叫人过目不忘的女子。
周珍十分惊喜。
钱芳玉冲周珍招招手:“你来。”
伍大少愤然,自觉今日倒霉,撞上这么一尊瘟神。
周珍上了马车,她已明了钱芳玉身份贵重,又有点拨之恩,不免有些拘谨。
钱芳玉这边却顾不上她,马车上匆匆交代两句,人就没了踪影,周珍被引到了钱府的厢房。
过了两日,钱芳玉才得了闲去找周珍。
这两日,听府上人说,周珍哪也没去,光搁房里念书了。
不愧是案首,若不是京郊碰上,她本来也是要来找这个姑娘的。
这可是荆附云点名要的姑娘。
进了屋,钱芳玉一眼便扫到被珍而重之,置于案上的《女坤》。
《女坤》所述周珍早已倒背如流,放在时时能瞧见的位置,是为了紧醒自己不忘初心。
钱芳玉抱手靠在门上:“我来,是为你引荐一位夫子的。”
这是周珍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荆宰,荆宰梳着高团云髻,优雅雍容。
她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势,将她与操持家事的女人区分开来。
周珍见识有限,并不知道那是掌权者的胸有成竹。
旁边的人都很恭敬的称呼她为:“荆大人。”
她的眼光平和睿智,仿佛能够洞穿世事,叫人不敢欺瞒。
周珍却觉得心中安定。
荆附云考校了周珍的功课,面露满意之色,指点了几句,让周珍有拨云见雾之感。
末了,周珍行过拜师礼,荆大人笑了亲自扶起了行礼的周珍:“孩子,你辛苦了。”
周珍摇摇头:“我很幸运。”
她年幼时是家中独女,家里供得起她去蒙学,又得遇贵人赐书指点,坚定了要读书的念头。
赶上女帝临朝,蒙同窗照顾,她才能走到今天。
被钱芳玉看中,引荐为荆宰学生,她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
荆附云拍了拍周珍的手,说出了当年和钱芳玉一样的话:“你是个好孩子。”
荆附云:“我平日事忙,以后每旬逢休,你上我这来检验功课,遇上了什么事,也可同我说。”
周珍走时,撞见了廊下等待荆附云召见议事的官员。
官员执下位,客气地与周珍见礼。
周珍身后,钱芳玉扶了扶耳边的流苏,对荆附云道:“她的文章受你影响颇深,如今补全一个名分,也算名正言顺。”
荆附云点点头,神色欣然。
这边周珍拜了荆宰为师,第二日,便有许多家帖子送到周珍面前。
那日京郊与周珍产生口角的几个年轻人,家中长辈带着他们和重礼前来道歉。
都道宰相门前三品官,这是周珍第一次感受到权势。
周珍很清楚,他们敬畏的,是荆附云身上的权势。
荆附云能以女子之身庇佑她,周珍相信,终有一天,她能凭借自己,庇佑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