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云层叠起,翠山明灭,她看着那抹斜阳,仿佛在看着师姐。
似乎没那么冷了。
乔音还记得自己那时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而师姐则说:“这有什么阿音,明日一早太阳又会升起,还能看朝阳,朝阳之后又有新的夕阳啊。”
后来她又想问师姐,新的一天到来之前,那什么也看不见的漫长黑夜该怎么熬过去?
只是没机会了,她也再无人可问。
乔音喃喃开口问那位公子道:“你说,天快黑了,若我看不见路,往前一步就是悬崖呢?”
那公子也转头看了一眼那夕阳,心道:她好像有些冷静了,或许可以趁热打铁,再劝两句。
“天黑有月光,还有星光,灯光,火光,姑娘你怎会看不见?”
乔音摇摇头道:“这些光,只亮在眼前。”
那位公子思忖了一会儿,又道:“如果是看不清心中路,那自然有心中光照路。”
乔音想,或许师姐于她,就是如此。
她又问:“若找不到心中光,或是,找到却失去了呢?”
那位公子答道:“我不知姑娘身上发生了何事,无法感同身受,但我愿与姑娘分享我的见解,姑娘想听吗?若是你想听,先与我一同离开此处?”
乔音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浸了墨的黑曜石,却不知为何又有些亮得耀眼。
见他如此诚恳相劝,乔音不愿再拂了他的好意,终于点头。
想起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乔音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见她总算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好转,那位公子满意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好看的虎牙:“免贵姓洛,洛予珩。”
*
乔音坐上了洛予珩的马车,也得到了他的答案。
若找不到心中光,那便自己成为光,不必依靠外物,依靠他人。
至于如何成为,不同人有不同的方式,人活几十年,多看,多听,多见,总能有所领悟。
洛予珩相信她也一定可以做到。
世事变化万千,下一秒,下一时,下一天,未曾经历,就还不是死局。
即便暂时入死局,只要身心未死,也可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答案乔音说不上非常满意,毕竟她可是真的刚死过一回。
但她也难以想出更好的办法。
难为这人愿意听进去,并认真思考回答,这个洛公子看来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
乔音忽然有些后悔,方才实在没必要将自己的满心怨气都撒在他身上。
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洛予珩继续道:“万事开头难,若姑娘还不知如何开始,不如先换身衣服去城中治伤?”
乔音承认自己的脾气算不上好,但她也不是不分好歹的人。
总归这位洛公子也是一番好意,反正如今也无处可去,无事可做,姑且走一步看一步。
她点点头道:“好。”
洛予珩从旁边的箱子里摸索出一套他的衣裳捧到她身旁,走出了马车。
乔音坐起身,将大氅收至旁边,开始宽衣解带。
这副身体的原主,生前似乎也受了不少罪,染了半身血迹,身上也有不少斑驳的鞭痕。
右手依旧在隐隐作痛,不过这痛,比不上之前粉身碎骨之痛的万分之一,可以忍受。
乔音忍着这痛,刚一抬右手,怔住了。
手痛倒是没什么,可令人没想到得是,手指有知觉,却难以活动自如,甚至连弯曲一下都做不到。
乔音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刚穿好一件里衣,需要系衣带的时候,她尝试了好几次,光用左手根本系不了。
乔音头大如斗,仰头靠在马车内壁上。
该死,现在跳下马车还来得及吗?
无计可施的乔音只能将车门开了一道小缝,她将身子躲在门后,忐忑探出头去开口道:“洛公子?”
洛予珩疑惑道:“怎么了?”
乔音皱了皱眉犹豫道:“换你这衣裳有点不便,不知你能不能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