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继续:“连我都注意到了欸。光是最近一周,你就总共把自己弄伤了三次,当年的你又弱又废,情况肯定比现在糟糕吧?这些她都看不到吗?”
她的眼中是纯粹的疑惑,纲吉知道她并不是在关心自己,只是在不免怔愣。
他早已习惯受伤,身边也是同样与鲜血与死亡上常年相伴的家族成员们,没人在意受伤,因为还活着就已经是足够值得庆祝的事情。毕竟里世界有一句传得很广的话——
Come vivono la mafia? 黑手党怎么生活?
答案是:Un giorno alla volta. 活一天算一天。
因此当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北川叶指出他的伤痕时,他的第一反应时觉得很可笑,那样的擦痕怎么能算上是‘受伤’?可同时,胸腔的某个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仿佛是被延迟了很久的痛觉神经想要复苏,酸涩地充斥他的五感。
“你明明超好懂的。”她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别人注意不到她看到的东西一样,掰着指头,如数家珍地道:“你在疲惫的时候会习惯性揉腕骨,说话的时候重音会稍微模糊一点;工作特别多的时候,你会下意识多看几眼时间;身边有守护者的时候,你笑得就多一些,还会下意识转动那枚戒指。”
她的眼珠一转,接着用手在他们之间比划了一下,道:“再比如,你不高兴的时候唇角会绷紧,就像刚才,你明明因为我说的话而超级生气,但是还是忍住了没有爆发。”
一口气说完这一切,她骄傲地抬抬下巴,得意地道:“虽然你有在努力掩饰,但还是瞒不住本小姐啦!”
纲吉看着北川叶神采飞扬的眉眼,心跳漏了一拍。
不知为何,本来是背景中的白噪音的超直感开始作响,警戒主人迎接来自外部威胁。可是这里明明是是绝对安全的彭格列基地,面前的女人更是没有武力,他的直觉在警惕什么?
喉咙仿佛被堵塞住,纲吉有一瞬间呼吸不上来,耳膜被愈发鼓噪的嗡鸣占据。
“不过这些就算是傻子都能发现吧。你当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家,被霸凌或者训练后的痕迹肯定更明显。”北川叶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异样,理所当然地道:“所以你的妈妈为什么能理直气壮地表现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纲吉的嗓子干涩,第一反应依旧是维护母亲,可这次没有夹杂着母亲被冒犯的怒火,说出来的话语更显苍白:“......妈妈的思维方式和别人不一样,她不太注意这些。”
别问了。不属于彭格列首领的那部分其实想这么说。请不要再问了,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母亲能对她的孩子的遭遇视而不见。
“嘁。好吧,随便你。”听到纲吉这么说,北川叶没趣地吹了下落到额前的发丝,随即思维跳脱地问起纲吉爆衣的糗事。
青年的身体和思维仿佛分成了两部分,嘴巴回答着她的各种古怪问题,脑海却无法抽离那种特殊的情绪。
这倒不是说他因为这件事而对母亲产生了怨怼,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很清楚奈奈的异常,也接受了她毫无保留却畸形的爱,因为这无法改变,他很感恩自己所拥有的,只是......
为什么妈妈没有看见呢?又为什么在自己早就妥协于现实的时候,冒出来一个‘看’到的人?
北川叶愚蠢又恶毒,可为什么他无法呼吸,眼球仿佛被火焰灼烧过,想要融化成蜡滴将痛苦都凝结在脸颊上?
他的指尖神经质地弹动一下,随后被主人克制住。
“问你话呢。”
充满不耐的声音让他慌乱地回神,将乱糟糟的思绪暂时塞在脑后,花了半秒回想北川叶的问题,接着回答道:“我没有朋友,因为我当年的确很没用。”
他说得好像这天经地义,北川叶却拧起眉头。
“没用怎么了?废柴就吃他们家的米了吗?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她骂道,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气呼呼地炸毛,就差原地起跳了:“呸,我跟你说,这就像那些娱乐板块。他们就酸吧,但是我还是比他们有钱漂亮一万倍!”
“是,是。”纲吉哭笑不得地安抚道,看着完全把自己带入到情绪里的北川叶,一只手臂伸出来虚挡在她身侧,怕她一激动就从窗沿上滚下去。
北川叶不管自己颇为危险的坐姿,脸上带着同仇敌忾的气势,第一次对纲吉产生了真情实意的联系,双手郑重地放到他的肩膀上,道:“所以废柴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咱们都比那些狗屎有钱!”
她用那张娇艳欲滴的脸蛋说出粗俗的话,似乎把他当作了笨蛋同盟,眼中多了一点惺惺相惜。
纲吉不知道说什么好,觉得好笑却又不敢当着她的面笑,一手握拳抵在唇瓣上低咳了两下,压下笑意。
“可是彭格列需要一个合格的首领,我必须变得聪明一些。”他一边说道,一边扶着北川叶的手肘,不动声色地让她坐回原位,免得等下摔倒了又怪到自己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