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了一声,“视田律为无物,不愧是此地豪族。”
“草民不敢······不敢······”周延寿急得结巴,眼珠乱转,“主要是,关南县已经很多年没有洪水了,这······百姓或有松懈,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农耕是生计之本,谁家都想多种些粮食······”
顾辞没有打断他,静静听着他辩解。等周延寿磕巴完了,他才开口,“若是多年没有洪水,陈阿宽要修的那座桥,又是怎么垮的?”
一句话,又把周延寿问住了。
“周家有多少佃户?”顾辞又问。
“回王爷,据下官调查,关南县共有二百余户人家,其中有一百三十四户,都是周家的佃户。”这一次,没等周延寿回答,燕砺锋就已经替他说出了答案,“超过七成的住户耕种的都是周家的田地,算上周家本族子弟的田产,关南县的九成田地,都在周家名下。”
“如此,看来农耕不是百姓立身之本,而是你周家立族之本了。”顾辞淡淡下了结论,“排涝渠顾忌的是百姓性命,田地却是你们周家的钱势之源,两相权衡,自然是田地越多越好了。”
周延寿吓得哆哆嗦嗦,原先的蛮横架势全无。实际上,他对摄政王这个身份依然没有概念,但他是亲眼看到顾辞用手掌轻松劈断椅子扶手——这般功力,加上那个身份,怕是在此地要了他的性命,比杀只鸡都容易。
“把他也带回去,好好审一审都侵吞了多少田产。”顾辞站起身,背起手,看了一旁的燕骜一眼,“还有周家的什么账房,总管,当家的之流,都带回去问问,有劳燕帅了,不知云霆营能不能放得下。”
“王爷放心,云霆营连几十万大军都能容得,关这几个人不成问题。”燕骜立刻回礼应道。
话音落,一旁的士兵一齐行动,直接把周延寿纠集来的一众周家族人都押了起来。外面立刻乱了起来,一片哭喊叫骂,乱哄哄的,顾辞皱起眉,冷声道,“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外面的人听得清楚。堂中人只听得外面响起了军刀出鞘的声音,霎时,便戛然无声了。
一阵血腥味飘了进来,令人欲呕。
“去打些水,把外面冲一冲。”燕骜向贺骁低声吩咐道。贺骁应声,快步走了出去。
突然,周延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只看到周延寿软软地倒下去,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燕砺锋上前,左右开弓扇了几个耳光,发现周延寿还是没有反应,才道,“王爷,他晕了。”
顾辞只是斜眼瞥了一下,又收回了目光。
燕砺锋虽是燕家公子,但在此事上他是朝廷特使,一举一动还是要受律法人伦的束缚,即使对周家气不打一处来,但也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事。而且,他仅有让云霆营配合的权力,却无指挥云霆营的权力,很多事情上,还是不能放开手脚去做。
但顾辞不一样,他是摄政王,走到哪里都是摄政王。
除却赵宝琮,他是唯一一个有权力下达格杀勿论之令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指挥三大营的人。哪怕将周家就地抄斩,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罢了,甚至,根本不需经过赵宝琮的同意。
周延寿还在向燕砺锋卖弄所谓世家的特权,殊不知,顾辞才是此地最大的世家。
法律对贵族与平民一视同仁,即使不完美,也总能让人忌惮。但特权没有限制,如果将衡量准绳仅视为上位者的一颗人心的话,欺凌他人的屠刀,便同样凌驾于自己的脖颈上。
将关南县百姓视为草芥的周延寿,今天终于遇上了将他视为尘埃的顾辞。
周延寿被拖下去,紧接着众人便听得扑通一声,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周成海跪在了地上。他面色惨败,全身哆嗦,似乎是看见了刚才那般情形,再也支撑不住了。
顾辞只看了一眼,便回过头,“此间事了,回去吧。”
······
祝良夕回想起这两个月的事,还是有些感慨。
一桩小小的失踪案,没想到竟牵动了刑司和云霆营多方势力,最后还请出了顾辞。这般阵仗,怕是自西梁立国以来,都是少见了。
但无论如何,陈阿宽失踪案最后还是告破了。周成海作为主犯被关押,周延寿因阻挠办案亦被押解,而周家多年来侵占田产、违规填渠造地的事也被挖出来,下一步,便是由州府衙门派出司田官重新核查地产,将被侵吞的田地,如数归还给百姓。
回到云霆营后,燕砺锋将那颗头骨和那张鼓皮,都还给了陈阿细。
从上西京告状,到回到羌州,再到回到关南县,陈阿细没有流露过一丝一毫的脆弱,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甚至在县衙大堂上看见陈阿宽头骨时,她依然克制冷静,向所有人指认了凶手。
然而在云霆营,当燕砺锋将陈阿宽遗骨交给她时,她哭了。
她哭得很用力,却没有声音,只是将脸埋在手中,肩膀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