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峰顶,云雾缭绕,一只只灵鹤懒洋洋地从身畔滑过,留下一簇簇柳絮般的流云碎片。
萧洛踏上无妄峰最后一段台阶,正见前方雾霭散开,一抹曳地的白衣撞入眼帘。
“阿洛,散学了?”江岁寒正执着一枚棋子,与峰上照顾他起居的鹤童子对弈,衣袖松垮地散下来,露出一截修长的手腕。
“是,师尊。”萧洛垂眸敛神走过来,道,“师尊,扫帚在哪?我这就开始扫。”
“在那边,自己去拿。”江岁寒抬手指了个方向,看他走去,提醒,“哦对了,记得拿两把。”
“两把?”萧洛愣了愣,看着那棋坪边叼着枚黑子踟蹰着不知往哪下的鹤童子,“它也和我一起去?”
江岁寒:“不是,是我和你一起。”
萧洛错愕:“师尊,弟子违背门规,受罚是应当的,你怎么也……”
“教不严师之惰,如果不是为师对你不够负责,你又怎么会被那魔物蛊惑?要罚,当然也是一起罚的。”
“可是——”萧洛一把抓住他的手,很快又意识到不对,飞速放了开,面露尴尬,“我自己可以的,这种小事就不必劳烦师尊了。”
江岁寒上下打量着他:“阿洛,你可知道为师让你扫石阶的用意?”
“……”萧洛默然一瞬,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答,“弟子修道进境缓慢,皆是因为心魔搅扰,心性不定,扫石阶需要耐心,平静,师尊要我做这个,八成是为了锻炼我平心静气的能力。”
“聪明。”江岁寒赞道,“为师年轻时,也曾扫过几年的石阶,一个人,风雨无阻,无妄峰三千多级台阶,每天都会照拂一遍。”
萧洛稀奇:“师尊,你当年是因为什么,难不成也有心魔?”
“嗯……算不上吧,就是有点迷惘。”江岁寒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的,为师自入门起便修无情道,二十几岁年纪,看着身边人情天恨海,花前月下,心里多少曾有动摇,便向你师祖请命,自愿来扫石阶静心。”
原来,无情道尊也有心不静的时候,那他一介凡人岂不是更……萧洛微张了张嘴,有些话如鲠在喉。
“师尊,我还是自己去吧,三千级不多,就两个时辰的事。”
说也是徒劳,江岁寒压根没管他同不同意,兀自去屋子东墙边的大树下,挑了两把等身高的长扫帚来,塞了一把在他手里:“走吧,趁着天色还早,抓紧,为师今晚可不想露宿山头。”
萧洛还想再挣扎挣扎,却已经被拉着去了。
就这样,无妄峰主人带着他唯一的弟子,亲身实践,上演了一场师慈徒孝的感人剧情。
“师尊,你手腕有伤,少活动为好,扫地这种粗活,放着我来,你回去歇着吧。”
“我有伤,你就没有了吗?你伤得明明还比我重呢。”
“师尊,这不一样,天魔老祖与你缠斗的时候用了全力,到我已是强弩之末,没多少战力可言,再说他为了偷袭,专门诱骗我放松警惕,下手时放了很多水。所以,师尊你手腕上的伤不能乱动,沾了本命魔息,少说也得养一个月的。”
“那么久?那怎么行,为师说好要与你有难同当,岂能说话不算数?”
“可是师尊——”
“老实扫地,哪来那么多话。”
半个时辰后……
江岁寒坐在一只悬浮的芥子舟上,举着缠满灵纱的手腕,面带忧愁:“阿洛,这个伤,当真有这么严重?”
“有。”萧洛一边唰唰地扫着薄雪,一边抬头笑着瞧他,“师尊,你不能仗着自己修为高就讳疾忌医,扫个石阶而已,弟子能做好,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好吧。”江岁寒叹气,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个有难同当的料,不得不妥协了。
也罢,有这功夫,不如回去学学原主留下的修炼心法。
前日与天魔老祖一场血战,让他清楚地意识到,光有修为不行,必须得从头学起,将原主识海中的记忆融会贯通,这样才能在日后萧洛遇到危险之时,及时相救。
可说是这么说,江岁寒心下依然觉得可惜,毕竟徒弟秀色可餐,眉眼五官无一不卡着他的审美长,原本想多看几眼,奈何高冷人设不能崩,堂堂圣君前辈,天天缠着个小徒弟算什么事?
算了,来日方长,反正美人徒弟跑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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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最后一缕夕阳散尽,无妄峰的重峦叠嶂渐渐隐匿在夜色中,一切都陷入了沉静。
悬空的虹桥上,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溜了上来。
“越溪,我们这么过去,真的没问题吗?”墨羽底气不足。
旁边,楚越溪一身黑漆漆的夜行衣,看起来英姿飒爽,就像诗中千里不留行的侠客。
前提是,如果他肋下没有夹着一把毛扎扎的大扫帚。
“废话,富贵险中求,不拿出点勇气来,怎么在五师叔眼皮子底下作弊?”楚越溪猫着腰躲在一块大石头底下,从缝隙间,做贼似的瞄了一眼,压低声音,“阿洛平时待你们不薄吧?有好吃的好玩的从没少了你们的,现在正是冲锋的时候,难道就要往后撤了?”
“当然不是!”墨羽忙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