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
君后是后宫之首,从侧位一同晋升,把持后位已有十载。
她王芊羽不过是东宫侧妃,即使仗着太子独宠,也无法在君后面前立足。慎言,太子身患喘疾多年,何尝不在君后管控之下?
如今,君后轻而易举推动东宫选秀的进程,他日,她王芊羽就是旧衣、就是弃子;还有何人顾?
与其说君后此举是为了名正言顺引进“暗棋”安插在太子左右,更是在向她示威。仅仅凭借太子一时专宠,王芊羽一席之地尚未稳妥,一旦新人入主、尘埃落定,只怕是落得“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无情下场罢了。
什么名利、后位,王芊羽孑然一身,没什么好失去的。可腹中之子,她千盼万求,得来的恩赐,绝不能止步于此!
王芊羽收了笑颜,对着父亲的神色更加冷静,盯着王衍后背发毛。
“女儿有孕已有四月,君后偏偏在此时推动东宫选秀,只怕是......”王芊羽开门见山,丝毫不给王衍准备的时间。
王衍激动地搓着手,“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女儿如今不过是东宫侧妃,他日正妃入主东宫,依旧落得事事受制于人的下场,只怕是腹中之子亦会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妄图除之后快。”
王芊羽冷语冰人,连带着脸上的血色都褪了几分。
“这是皇嗣,谁敢......”王衍的声音蓦地降了下去。妇人争宠,尔虞我诈,于深宫更胜一筹。
“为今之计,为了保住腹中之子,女儿只得投靠君后。”
王芊羽已然做了决定,王衍深知拉帮结派不单只是女儿一人,更是她背后母家的势力。
“还请父亲无论如何,接下护国司司主一职。莫家对我等有恩不假,可父亲不能因一时知恩报德,而弃自己的前程、母家荣光以及女儿生计于不顾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报恩还是求荣,只在王衍一念之间。
***
今日再踏进凤鸾殿,王芊羽又抱着另一番心态。
“君后娘娘,为何还身着今晨的旧服?”
礼拜之后,王芊羽不似先前般踞促,蓦地问出了声。
欧阳舜华破颜微笑,“这新服不比旧裳,习惯用旧物,自然不会轻易更改。”
欧阳舜华此话一出,说明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嫔妾能为君后娘娘效力,不知这东宫选秀......”
王芊羽也没在拐弯抹角,直接亮明了底牌。
“君主钦命,岂有反悔的道理。”
欧阳舜华转向梳妆台,散下青丝,一旁的女婢重新为其绾发。
“这东宫主位,谁做,无关紧要;能不能做稳,才是生存之道。同理,有孕与否,也不重要;能不能护其周全,才是解数使然。本宫最初也非后位,先后为君主诞下智元帝姬、三皇子以及安和公主;才得以有今日后权于股掌之上。”
欧阳舜华语音稍落,凤钗亦簪上发梢。
冬媪弯腰踱进殿,俯靠在欧阳舜华耳边,不知交代了些什么。
欧阳舜华备怀关切地将跪在堂下的王芊羽扶了起来,左手甚至抚上了她微隆的腹部,才作罢。
“本宫自会护着你腹中之子平安降生,有此作为筹码,你对东宫主位的夺势,就又有了几分把握。”
“谢,君后娘娘。”
虚无飘渺的承诺,却是信徒走投无路时的甘霖。
***
“王大人,君主宣您觐见。”
孙清謦欬一声,这才让王衍回过神儿来。他忙着将怀中原先准备上奏的奏折塞进衣袖后,才随着孙清进了殿内。
“王大人,可是得了喜讯,特来向朕报喜?”宋谦依旧笑不拢嘴。
王衍扯着笑意,叩拜道:“臣也是今儿才知太子侧妃有孕之喜,特来向君主报喜,亦是为君主解忧。”
宋谦闻言收了笑颜,正襟危坐道:“朕有何忧?”
王衍眼神避之不及,一边是莫涛的提拔之恩,一边是一族的擢升之急;为忠还是为亲,他自知一旦开口,就再无回旋的可能。
“今晨,百官争鸣,为护国司司主继任争论不休。臣以为,于情,莫司主为国立命,提拔其子、子承父业,不至于落人口舌;但于理,却难免遭是非分歧。遥想当年,莫将军不及弱冠,功勋无数;与之相较,其子尚未崭露头角,蓦然继位,怕是难以服众。”
合乎情谊者,却葬送了理。
“护国司不可一日无主,你以为谁能担起如此重任?”
宋谦攘臂而起,更显高人一等。可他心中似乎早有了答案。
王衍再叩首道:“臣今日所言,不啻为争权,臣惟以自荐,只求护国司免受落败,只求为君主排忧解难、护国佑民,保境安息。如此,臣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