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明见他没反应,又问了一遍,“有吗?”
那中贵人虽然对她颇有微词,可也知道她背后有那么多层关系,便不敢彻底得罪,只好让开,“有,你自己进去找就是了。”
语气很不好。
柳月明倒没在意这些,她一心只想快些找到画谱然后回去找沈涤。
在柳月明的观念里,这画室的书房应该就是现代的图书馆,虽然不至于按照中图法分类,那肯定也是有章可循,分门别类存放书籍的。
她以为应当不难找,可是等她进去后陡然发现,这不是难找,简直是一团乱麻。
柳月明实在不敢相像,堂堂宫廷画院的书房,供所有画师和画学生查找资料的地方,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她意识到,这不正常。
她不由地想起来,怪不得方才那中贵人如此态度,想来是怕人发现他工作懈怠?
柳月明站在一堆书中间,眼前这一堆书要是放在她那个时代,都是古籍。她曾听说过,宋代刻版一页千金,放眼望去,满屋黄金。他们竟然不知道珍惜,不禁叹息摇头。
不过想想又都能理解,自己眼中的黄金,在他们眼中也只是工作而已,眼前的他们和现代的社畜是同一个道理。
那原本站在外面,懒得进来的中贵人听她进去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点动静,跟着走进来。
“你怎么还不开始找,是不是不想借了!”
又是一阵阴阳怪气,还略带威胁。
柳月明无语。
不过就像那句话说的,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要咬回去。没必要和他计较。
她看着地上、书架上乱堆的书籍,此刻才真正体会到现代图书电子化的便利。从前在图书馆借书,甚至连书名都不知道,在电脑上输入关键词,就能找到想找的书。
如今站在这一堆书面前,她想找一本叫《宣和画谱》的书籍,却无从下手。
不过柳月明转念一想,沈涤说过,《宣和画谱》里面讲的都是基础知识。既然是基础知识,那肯定被这群画学生借阅最多。借阅最多,那应该在靠近外面的位置。
她往前走,果然眼前出现一堆书比其他地方都乱,也最破旧。她蹲下身,一本一本将所有的书拾起来,放在离她最近的书架上。功夫不负有心人,才刚整理到三分之一,就看见了《宣和画谱》。
泛黄的书页,线装而成,“宣和画谱”四字竖排,端庄雅致。单从这几个字,便能看出前朝画风,形似而神不散,贵中秀韵。
柳月明对前朝不太了解,自然看不出这些风格,她只觉得这书法比“藏绿阁”少了一些洒脱。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她拿气书走到中贵人面前,“找到了。”
这中贵人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找到,脸上露出不悦,“既然找到了,那就跟我来办借阅手续。”
办借阅手续很正常,柳月明知道,她之前在图书馆借书的时候也要办的,不过那时候是刷学生证,滴一声就好了。这里自然没有学生证和电脑,她对如何办借阅也有些好奇,跟着人往外走,来到门后一个书案前。
书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应该就是办手续的地方。柳月明将画册递过去,中贵人接过去,左看看右看看,嘴里还不停嘀咕,这里有折痕要爱护书籍,那里有散页不能弄丢了,哪个天杀的把这页滴了墨水……
饶是再不通人情,柳月明也看出来了,这中贵人从她进来就开始有意为难,就是为了让她给点好处,也就是送礼。
柳月明有些生气,没想到区区一个管理书房的中贵人,都能在借书这种小事上做文章。可想而知,大宣朝的腐败贪污到底有多让人不寒而栗。
无奈此时她在画院势单力薄,又不能轻举妄动连累柳善德和沈涤,只得暗自忍下。好在她身上还有彭氏为她准备的银两,她正伸手去衣袖中拿,一个人走了进来。
只见那中贵人忙站起来点头哈腰地走过去迎接,“崔艺学,您想找什么书,奴才来给您找。”
崔岩画艺超群,官家曾经特批,除了御旨,任何人都不能安排崔岩作画,所以整个画院都对他毕恭毕敬。
柳月明想起来,眼前这人便是那日在张勾当官办公室见到的崔岩崔艺学。
崔岩,史书上倒是有记载。
他擅长写生,有超越前人的观察能力和描写能力,手法细致,形象真实,是画坛革新主将。一生画作甚丰,但流传极少,仅有一幅《寒雀图》,多年前被一位神秘人拍走,至今无人知晓。
崔岩看了柳月明一眼,“书都找到了还在这干什么,难道沈艺学就是这样教你的。”
疏阔冷峻,话语平淡,不怒自威,这点和沈涤倒是有些像。
柳月明稍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学生马上回去。”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那中贵人欲言又止,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柳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