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回过头笑脸对着崔岩,“崔艺学,您看需要哪方面的书?”
“张有德,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崔岩扫了一眼整个书房。“年纪大了就该退居二线了,不要平白糟践了这些书本。”
崔岩毫不客气,他今日出现在书房,自然不是为了柳月明来的。
是他今早上课时又听见学生在诉苦,说书房的中贵人趁他们借书的时候要借阅费。他要弄清事情真相,没想到刚来就碰上了这一出。
张有德是张勾当官的远房亲戚,素日里仗着张勾当官,在画院狐假虎威,欺凌弱小不说,还总是利用职务之便偷拿索要。
这些事画院无人不知,可张勾当官掌管画院诸事,一手遮天,大家也无处申冤。
有些画学生千里迢迢赶到画院求学,本就清苦,日常所得还不够画院学费和杂费,竟然还要被他们这些宦官勒索。崔岩从前虽然也看不过去,可他不想多管闲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底下经常拿自己的俸禄资助这些学生。
直到今天早上,他听说有几个画学生为了挣钱私自将在画院作的画拿到街上卖,终于忍不住了。
因为宫廷画院是整个大宣朝最好的画院,很多人想来都没有办法。这些好不容易进来的学生,即便是全身心投入,不吃不喝,昼夜练习,也未必能学完所有的知识。更何况还要抽出时间作画去售卖,换取钱财和生活。
崔岩自幼学画不易,他见不得这些天之骄子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与学画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更不愿意看到他们为了学画去奴颜婢膝讨好,这与他们入画院的初心相悖。
张有德虽然对崔岩礼让三分,可他自恃有张亮工撑腰,又惯会溜须拍马,听他这样说,心中虽不悦,但考虑到崔岩的身份,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和他争论,整个腰弯的比之前更低,“崔艺学教训的是,老奴罪该万死。”
说完整个人直接跪在地上,“求崔艺学高抬贵手,就放过老奴这一次。”
男儿膝下有黄金,崔岩此生最恨这些动不动就下跪的软骨头,“我如若今日放过你,他日谁又能放过全天下的画师。”
若画师们将精力放在如何讨好,如何谄媚,如何投机取巧之上,画艺必然受损。若画师们不再拥有精湛的,独树一帜的画艺,画院就再难出惊世之作,待后人研究时就会发现,我宣朝没有佳作,画师无能。
这千古罪名,谁又担得起。
“我会将此事悉数报告给张勾当官,你且想好如何面对整个画院。”崔岩拂袖而去。
柳月明回到沈涤身边,将画谱送到他面前,“老师您看,是不是这一本。”
她去的时间有些长,沈涤已经收拾好屋子,笔墨纸砚全都归置妥当,他立在画案前提笔作画。
这几日他日日在京城流连,观察街头商贩和游客,《京都盛景图》已经有了一些头绪,他准备先试一试。
沈涤看了眼画谱点头,复又提笔。
柳月明想和他说方才在书房的遭遇,也想问他关于崔岩的信息,见他全神贯注,又不好意思打扰,正犹豫着,崔岩步伐有些焦急地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画学生。
“沈艺学,崔某冒昧前来,多有打扰,实在是有件事需要令徒出面作证,这才不请自来。”
崔岩这话让沈涤有些奇怪,他转头看向柳月明,她面上泛红,眼神诧异,心中猜测应该是刚才在书房发生了什么。
“月明。”他唤柳月明。
简单两字,掷地千金。
柳月明如实将方才在书房发生的一切告诉沈涤。
沈涤知道管理书房的中贵人是张亮工的亲戚,他看了眼站在崔岩身后的几个画学生,抬头道,“可有把握?”
他从十年前入京,后又入白鹿书院,十年颠沛流离,早已看透世间冷眼。所以他深知若无法做到一招毙敌,便不能打草惊蛇的道理。
崔岩点头,“就算他张亮工再如何只手遮天,他这只手也不能大过官家去。”
试问这大宣朝是谁的天下,那自然是龙椅上那位的。张亮工为何敢在画院纵容下面的人贪赃枉法,只因为官家久居深宫,闭目塞听。
画院如此,天下亦如此。
而崔岩为何敢如此不顾一切,冒着得罪张亮工的危险,也要替画院所有学生讨回公道,因为旁人轻易不能进的福宁殿,他崔岩可以。
沈涤乐意助他还画院清明。
也希望此事能成为一个诱饵,或者说是一个开端,能让官家从醉生梦死中醒来,睁开眼好好瞧一瞧,他记忆中的太平盛世可还如昨,他的子民有多少饥肠辘辘,他的朝堂有多少蛀虫。
蠹众而木折,隙大而墙坏。
“既然崔艺学胜券在握,沈某便将我这顽徒交给你,还请崔艺学在张勾当官和官家面前照拂一二,将人完完整整地还回来。”
说完又对柳月明点头,“去吧,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