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知道了会怎么样。若是被父亲知道自己只是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的唐人和尚,就丢了至关重要的包裹,只怕会将他狠狠地责打一顿。
他只知道,自己的包裹可以救小和尚的命。
豹纹男子的长刀离开了小和尚的脖子,转而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他用刀尖将风间颜的包裹接住了。他垫了垫重量,满意一笑,将包裹顺势丢给身后的同伙。
“果然是只肥羊啊!”豹纹男子眯了眯眼睛,长刀转过,又一次朝小沙弥而去。
“你!”风间颜急了,他站了起来,跛着脚,踉跄着朝豹纹男子奔去。
“别急,小肥羊。”豹纹男子轻松一笑,手上一松,放开了刀柄,长刀砸在了地上。“都收了你的包裹了,我怎么还能用刀呢?”
风间颜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直被豹纹男子拎在手中,双腿离地的小沙弥突然将手伸了上去,紧紧地勾住了豹纹男子的大臂,他的脖子一直被脖子下方的衣领勒住了,整个人如同上吊一般,连喘息都困难。小沙弥在豹纹男子的手臂上借力,终于让下巴脱离了衣领的紧勒,他面色通红,眼角含泪,圆润的脑袋上青筋密布。
他直勾勾地盯着风间颜,艰难吐字。
“施主……快跑……”
“小秃驴!就是你每日都将寺门上锁的吧?害得大爷们每日围着来龙寺兜圈子,怎么都进不来!”豹纹男子的脸上浮现出怒意,他突然发力,猛然扼住了小沙弥的颈椎,他的手臂上流淌着虐杀的快感,手臂的肌肉隆起。
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小沙弥的四肢软软垂下,再也无力抵抗了。他的嘴角流出一股黑血,脑袋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耷拉着,他的脖子被豹纹男子拧断了,他死了。
风间颜彻底呆住了,眼眶里不自觉地涌出了水光。那双微蓝色的清澈双目,第一次感到有些看不清东西。
虽然,这个小和尚对风间颜来说,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风间颜对他来说也是一样,但他竟然能在危机关头选择将风间颜护在身后,让风间颜先跑。他一定知道这伙山贼的凶残,所以才一直催促自己快些下山,在被山贼抓住之后,他清楚地意识到山贼绝不会放过自己,所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都在催促自己快跑。
他比自己矮了两个头,年岁看着也比自己小不少。不知道这个每日吃斋念佛,敲着木鱼诵经的小和尚,那颗圆润光洁、满是戒疤的脑袋里有没有装过父亲所说的那些战争胜败,人情利害、防备提防?
现在,一切都已无从得知,一切都再无法询问了。
“我没有用刀啊!”豹纹男子无赖一笑,像是扔掉吃剩的果核一般将小沙弥的尸体扔在了地上,“我用的是手!”
他放声大笑,每一声笑声都刺痛了风间颜的耳膜。
“都给我上!抓住这只肥羊!”
风间颜托着扭伤的脚踝,忍着痛,飞快地朝寺庙跑去。十几号山贼紧随其后,穷追不舍。寺庙的门被山贼撞开了,他们马蜂一般闯了进来,掀翻了瓜果贡品,踢飞了蒲团,哄笑着抢掠。
寺中还有其他的僧侣,有些立即紧闭门户,将自己锁在屋内,有些正手忙脚乱地锁闭寺庙中的其他院门,阻止山贼的近一步入侵,还有一些受到了惊吓,在寺院中没头苍蝇似地乱跑,尖叫声盖过了寺庙的钟声。
风间颜托着伤腿夺路而逃,他看见角门就钻,看见院门就进,就在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穿过了第几道拱门,拐进了第几条小道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堵石墙,拦住了所有的去路。
山贼虽然跟丢了他,但那些可怕的叫喊声仍在不远处,风间颜当机立断,踩着石墙上凸起的土块,手脚并用地攀墙而上。天色有些暗了,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石墙另一侧的景象,就一头从墙上栽了下去。
他的背撞在了地面,痛的眼冒金星,可总算是暂时摆脱了山贼的追捕。风间颜惊魂未定地捂着心口,贴着墙根坐了起来。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悠悠的流水声,在流水声的掩盖之下,还有轻轻的咳嗽声。
有人?
风间颜吃了一惊,仓促地回头。
一枚消瘦的,浅青色的影子,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入了那双微蓝色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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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来自不同方向的视线在空中交叠。
刹那间,院墙外的喧嚣仿佛停止了,山贼的喊杀,僧侣的惊叫,通通消失。风间颜的耳边只剩下聒噪的蝉鸣以及淙淙的流水声。
他竟然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该如何去形容他眼前的这个女子呢?
她的小脸素净如雪,身形如柳叶消瘦,几缕青丝自然地从耳边垂落,一只细长的手臂从袖口中伸出,正在轻柔地拨弄水面。鬓发间不见珠翠点缀,面颊上无胭脂点染,单薄地仿佛一只竹片搭成的风筝。
风间颜从没见过这么瘦弱的女子,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