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规定若是不符合击鼓前提,便是笞打五十杖的重刑,而且,记录文书需由县令书写。这意味着,若是这县令再隐瞒事实,春秋笔法,那只怕还没等到他们母子二人的冤情上达天听,他就要被杖杀于此了。
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要在将母亲支走之后,独身冒险。
轰隆——
鼓声如雷,响彻天地。
张巡双手执鼓槌,轮番击打在泛黄的牛皮鼓面上,每一次敲击,都带来沉重的雷鸣之声,如同夏日云层中酝酿的那一场大雷雨。鼓点雄强,刚健遒劲,随着鼓槌落下,空气中都仿佛晕染开一层音浪,鼓点很有节奏,每一击都仿佛落在人们心口,似乎想要唤醒潜藏其中的力量。
这通天大鼓,自上古帝君,尧舜所创,乃是真正的谏诤之木,鸣冤之鼓。虽已蒙尘多年,形同虚设,可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仍透露出原始的神性,所有人都静静地站立在鼓声中,整个新城的街坊邻居也都将门户大开,探头张望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年将这面漆皮大鼓敲得震天响,每一次击打鼓面都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每敲击一次,瘦弱的身体就颤抖一次,他整个人仿佛雷雨之中宁折不弯的青竹,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誓要将生命都倾注在了一次又一次敲击之中。
一副要将这乱子捅到天上去的模样。
“蝇虫泣血,冤魂嗟叹,何处觅青天!”
他质问着,声如雷电。
磅礴雄浑的鼓声传向四面八方,一直远到群山峭壁都能听到回响,整个富春江两岸仿佛被笼罩其中。
南八看着张巡瘦弱的背影,听着他鼓槌之下传来的鼓声,激烈密集的鼓点有如战鼓,让他血脉奔涌,胸中激荡着豪情。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有骨气。
本已经回到衙门之内的县令,带着大获全胜的满足,正准备饮一杯香茗,却被突如其来的鼓声打断,他手下一个不稳,昂贵的青花茶盏跌得粉碎。
鸣冤鼓大作,对他而言可绝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将监察御史给招来了……他不敢细想,赶紧急急地从衙门里跑出来。
当看见击鼓之人,竟然就是那个“商妇”的儿子时,他怒不可遏地大吼:“你们都是死的么?快把他给我拉开!”
三房六院的衙役们都出动了,他们手里握着粗大的刑杖一拥而上,瞬间包围了张巡。
这些暗红色的刑杖,曾打断过许多不知好歹的人的脊梁。
脊梁再硬又怎么样?两棍子下去就打断了。
一根木杖当空而来,砸向张巡细瘦的胳膊,整个肩膀传来断裂般的疼痛,张巡再也握不住鼓槌,当即跪了下来,鼓槌落地,激起一地黄土。
铺天盖地的棍棒呼啸而来,张巡已被逼到角落,躲无可躲。
可就在这时,几颗小石子飞来,准确地击打在衙役们的手臂上!无数棍子应声落地,沿着地面上翻滚,衙役们没了武器,攻击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他们狐疑地看向身后,却只能看见一个黑猴一般的影子从间隙里钻出,一个熟悉的脸庞飞速掠过,嘴角带着一丝标志性的嘲笑。衙役们吃了一惊,这不就是那个搅得他们焦头烂额的刀疤脸男孩么!
这个男孩的速度可比衙役们快多了,他灵活地蹿到张巡面前,凑到张巡耳边大喝一声:“我八爷从不帮人传话!那又不是我娘,要请郎中你自己请去!”
声音之大,将张巡的耳膜都要震破了。
张巡来不及答话,南八精壮的手臂就从身后揽住他的腰,将他扶起,随即在他耳边又是一声大喝:“跑!”
张巡甩了甩耳朵,立即撒腿朝人群中跑去,可几个衙役拦住了他的去路。南八飞身挡在他面前,立即与衙役们交上了手。
张巡原本还在担心这个看着比他还小的男娃会寡不敌众,可他迅速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论是打架还是逃跑,这小子都比他有经验多了。
南八的双肘闪电般出击,两只骨节分明的拳头凶狠地击打在衙役们的腹部,旋即回身飞踢,解决掉背后袭来的敌人,他的动作虽然都是街头互斗里学来的,但却全然不是花架子,一招一式都很有章法。
“小心!”张巡一指南八身后,惊恐大叫。
一根木杖从南八左侧身体袭来,朝着南八的头猛击,南八从容地侧身闪避,木杖擦着他的脖子滑向前方,南八反手握住木杖,运气发力,将正拽着木杖另一头的人硬生生地挑开,手臂一挥,木杖带着横扫千军之势,瞬间将三四个衙役扫翻在地。
眨眼之间,地上全是仰面躺倒的衙役,他们正捂着受伤的地方,嗷嗷喊疼。
“平常都是你们打别人,今日也该尝尝挨打的滋味了!”南八一脚踏在其中一人的胸口,语气鄙夷,“才几下就受不了了?”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衙役发狠一般地朝南八扑来,南八接连出拳,抬腿,飞踢,又将敌人逼退,虽然他也挨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