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么?罗四爷的心里没来由跑出这样一个念头。
小婷,我这就来带你走。
罗四爷从罐子中取出一大撮粉红的粉末,完全忘记了刚才对自己的提醒,这些洒落在空气中的粉末随即四散开来,他嚼了嚼口中那一根已经快化掉的葛藤花枝,振奋了精神。
其实,罗四爷也觉得自己撒迷香的动作多此一举,整个县衙的人都围着北监呢,根本无暇顾及东八班这座小院。
他笑了笑,有埋伏也好,无埋伏也罢。都安心地睡一会儿吧。任何人都别打扰了我们的重逢。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之后,他安心地抬腿,迈入院中。
与此同时,整个厢房外面噪声大作,无数白色的羽毛从他面前洒落,带着一股麦子谷物的气味以及类似鸡粪的味道,完全掩盖了星河梦的甜香。
羽毛纷纷扬扬,如同一场暴雪。
“轧轧轧轧!”一种奇怪却又熟悉的动静围绕着他叫嚷个不休,这声调竟然很是庄严肃穆,语气有如厉声呵斥。
“轧轧轧轧!”其声更甚,罗四爷感觉自己的周围仿佛围了一圈被引爆的小□□,罗四爷连忙伸手挥开遮挡视线的羽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七八只脖子纤长,身体健壮,胸部羽毛丰满的白色大鸟,正张着扁阔的喙,露出长满“锯齿”状牙齿的嘴巴,朝罗四爷啄来。正是它们的喉咙里发出了那种凶悍的“轧轧”声,它们摆动着宽大的脚蹼,头顶着红色的肉瘤,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
“这是……大鹅?”罗四爷彻底傻眼了,难怪他会觉得这声音熟悉,儿时他常在乡野之间听闻。
大白鹅脾气非常火爆,在田间地头都是横着走的,又是鸿雁的后代,始终保留着一丝野性,不管来着是谁,体型大小,它们都敢上去怼上一怼。
这些大鹅警惕性极高,领地意识极强,一旦有陌生人进入它们的地盘,就会立即大声叫唤,主动发动攻击,让对方不敢乱来。就连黄鼠狼晚上也只敢溜进圈里偷鸡吃,却从来不敢招惹鹅。
罗四爷隐约记起,中秋之前,南八曾挨家挨户地买小鹅崽子,说是要送给他那个喜欢鸿雁的好兄弟,而这些小家伙先交给林婆婆待为养育。
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眨眼之间就长这么大了?
目瞪口呆的罗四爷连忙向后退去,避开那些凶悍的喙,可大鹅们仍扑扇着翅膀,粗声大气地呵斥着他,似乎他要是再不滚蛋,它们就要立刻扑上来,狠狠地咬他一口。
罗四爷看着这些猛禽,心里直发怵。他小时候曾被鹅咬过,大鹅咬人可疼得很啊,从此给他留下了心里阴影。
没想到张巡这小子,竟然用南八送给他的鹅来做东八班的警卫,弥补了县衙人手的不足。
当真是一步奇招,杀得罗四爷措手不及。
“咳!咳!”林婆婆听见响动,推门而出。
她对着这些愣头愣脑的大白鹅吹了几声哨子,摆着手,弯着腰一阵吆喝,这些方才还凶猛异常的小家伙立即乖巧地排成两路纵队,摇摇摆摆,极其顺从地钻回院子西南侧专门给它们准备的鹅圈里,仿佛全部变成了两队脾气温和的小鸭子。
罗四爷愣神间,林婆婆已走到罗四爷跟前,她伸出满是老茧的手,从罗四爷乱蓬蓬的头发里摘出几根鹅毛,轻声说:“你终于来了。”
这下轮到罗四爷吃惊了,林婆婆一脸平静,看不出一丝惊诧,仿佛真的是一直在这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是,我来了。”罗四爷喃喃开口,垂下眼睛,掩饰心底的慌乱,除了这一句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来干什么?”那双布满细纹的杏仁眼温柔地注视着他,似乎在期待他的回答,“休书写好了么?”
一句话,又将他从林婆婆温柔如水的目光中拽回了现实。
那眼神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让罗四爷几乎相信,小婷已经原谅他了。
“休书……休书……还没写好。”他吞吞吐吐,挠了挠头说,“我来接你回家。”
“家?”林婆婆轻笑,“你可知我的家在哪儿?”
话落,她皱了皱眉,伸手擦掉了罗四爷嘴角的血迹,低头说:“为了找到我,你吃苦了。”
“不苦。”罗四爷摇头,“与你这三十年所受的苦比起来,不值一提。”
二人不再说话,彼此无言。唯一的观众就是木圈里那七八只探头探脑的大白鹅。
“轧轧轧!”它们低声叫唤着,打破了夜的寂静。
林婆婆后退了一步,正视着罗四爷说:“失散了三十年的家,真的还能找得回来么?”
“能!”罗四爷按下胸中汹涌起伏的情绪,给了林婆婆笃定的答案。经过劫狱这一遭磨砺,他变得无所顾忌了很多,说起话也大胆起来,“我一定把家给你找回来!”
“三十年前你就骗了我,”林婆婆笑道,“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我可能已经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