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月凝握着丝帕的手在发颤,哽咽道:“当时我在跟前……”
秦缨又问:“你看着她咽气的?”
这一问太过残忍,吓了众人一跳,卢月凝仿佛也被勾起最伤心之事,脑袋埋的更低,肩膀微微颤动,又忍不住哭起来,崔慕之在旁瞧见,不忍道:“你问这些做什么?与案子又有何干系?哪有你这样提问的?”
谢星阑目泽微深,这时道:“既问到了,便去内室看看。”
他卷好画卷交给翊卫,要当做证物带走,又率先离开书房往内室去,卢月凝站在一边却未动,秦缨走出几步,看她还留在原地,便缓声道:“卢姑娘不一起来吗?你既然觉得你父亲冤枉,那你可跟着瞧瞧,看看我们搜查的证物是否有错。”
卢月凝往内室方向看了一眼,眼瞳被针扎般一缩,又撇开目光,“我进去便要想起我母亲过世之时的模样,我便不去了。”
秦缨上下打量她片刻,也未往里走,她过来陪在卢月凝身边,叹了口气道:“你莫要怪我多问,我是看到了你,便想到了我自己,当年我母亲过世之时我还是个幼儿,根本记不清她是何模样,当年你父亲一定很爱你母亲吧?”
崔慕之本已走到内室门口,听闻此言,脚步一顿,回身看了过来。
卢月凝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只看着身前的青石地砖,“是……”
秦缨语气深幽,“我明白,我父亲也是如此,他也未生过续弦之心,只为了不辜负我母亲。”她忽地转头看卢月凝,“当年你母亲病重之时,可是你父亲在她跟前侍疾?”
秦缨看着卢月凝的侧脸,只瞧见她下巴缩着,下颌紧绷,闻言点了点头,哑声道:“不错……”
秦缨似有些动容,又不解道:“不过……他若是思念你母亲,又怎忍心将你母亲的遗物都收起来?这屋子里,好似没留下半分你母亲的痕迹,我父亲这些年来,用的器物都是当年与我母亲一同制备的,有些老物件便是坏了也舍不得扔。”
卢月凝摇头,“我也不知为何。”
秦缨看了她片刻,眼风忽而扫到了门口候着的翊卫,那翊卫正拿着谢星阑适才展开的画卷,秦缨道:“令慈年轻时真是明艳动人,你还记得她的模样吗?”
卢月凝紧声道:“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十年了,只是到底母女连心,看到那副画卷,什么都清晰起来——”
秦缨眸色微深道:“是吗,那你一定记得她当年神采飞扬的样子,她生的貌美,面颊必定是欺霜赛雪的,我知道她还礼佛,那她说话的声音也一定十分温柔,只可惜与我母亲一样,都是天妒红颜,芳华早逝。”
卢月凝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紧紧地攥紧了帕子,云竹正扶着她,此刻只觉卢月凝在发抖,她连忙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卢月凝白着脸捂住心口,“我有些不适,县主,我想先回去……”
崔慕之看了良久,此刻快步走过来,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秦缨之后,道:“那你先回去歇着,此处有我盯着,你不必担忧,先养病要紧。”
卢月凝感激而信赖地看了崔慕之一瞬,而后便借着云竹的手踉跄着走了出去,待二人出了院门,崔慕之才看向秦缨,“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只是个病人,你也看到了,她父亲再不成器,但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整日卧床养病,总不至于他父亲的恶行她也是帮凶吧?”
秦缨面上悲戚动容尽数散去,不错,她适才与卢月凝说了那般多,的确是在试探,但对着崔慕之,她无需将一切都说明白。
她淡声道:“崔大人有心护着卢姑娘,我明白,毕竟你们是青梅竹马之谊,我也不想为难一个病中的小姑娘,适才我不过是问些旧事,也并未指责她什么。”
崔慕之抿唇道:“你说的那些话字字诛心,若旁人这样问你母亲之事,你可能泰然处之?我也非是要护着她,要查案便好好查案,何必那般伤人?”
秦缨听得哭笑不得,她上下打量崔慕之两眼,语重心长道:“崔大人果真是怜香惜玉的君子,希望崔大人能始终如一地信任卢姑娘。”
崔慕之心中本意并非如此,可听秦缨如此说,他也不愿落了下风,便道:“她是与我一同长大之人,我亦看着她受尽苦难,我自然信她。”
秦缨差点想为他喝一声彩,但这时谢星阑从内室走了出来,刚一出门,谢星阑便看到崔慕之和秦缨站在一处,他剑眉微蹙,上前道:“内室中并无异常,卢月凝母亲之物尽数被收起,如今只有卢旭的些许私物。”
秦缨早有所料,“卢月凝身体不适,先回去了,此处搜到的证物既是不多,或许柳儿巷那边会有所获。”
谢星阑也做此想,又看了一眼卢炴夫妻道:“其他人暂不管,所有跟过卢旭的小厮侍婢,皆要带回金吾卫审问,来人——”
谢星阑一声令下,眨眼间又拿了十多人离府,这样大的动静,必定是瞒不住了,杨氏甚至可以想象,此刻京城之中必定已经传起了闲话。
一行人离开卢旭的院落,待朝外院走时,秦缨眉目沉凝,一边走一边回头往卢月凝院落的方向看,谢星阑和崔慕之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谢星阑也若有所思。
到了外院,该捉拿问话之人全都已带走,谢星阑又留下翊卫在国公府守着,方才准备离开,崔慕之见状道:“可是要回金吾卫审问卢旭?”
谢星阑睨他一眼,“此案还不到与刑部公审之时,崔大人还是避嫌的好。”
崔慕之不忿,“避嫌?我与卢氏并无亲缘,为何要避嫌?”
谢星阑没好颜色道:“你与卢月凝私交过密,乃是众人皆知,你若现在便要公审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