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青下值便匆匆赶来了草庐,刚得到消息时他哪里敢信,等亲眼见到如鸢活蹦乱跳地就站在他跟前,他依旧揉了揉眼睛,紧张地看着萧云淮跟楚逸之:“这回不是回光返照吧?”
如鸢愣了愣,又才知晓还有回光返照这么一回事。
今日如鸢刚醒时,楚逸之也如贺青这般,当时便紧张地抓着她诊了八百遍,既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也确认再不是什么回光返照。
待一遍又一遍触碰到如鸢比从前还清晰有力的脉搏,他方才万无一失地放声大笑。
那架势,好似十年都没这么快活过。
“自然不是。我家如鸢如今可是好端端的站在你跟前。”
楚逸之满面春风得意,贺青也连连点头。
觥筹交错,草庐里许久没有这般热闹过。
只有如鸢恍惚地把每个人都扫了一遍,依旧疑:“我既先前都死了一个多月了,怎的突然有了心脉,到如今又死而复生了?!”
她端着酒杯鼓着圆眼,几人且都怔了怔。
就在此前如鸢回光返照的那夜,原本这在座的一圈人都等着不知何时如鸢的那一点微弱心脉说散就散了。
而那夜过后,旁人也不知为何,萧云淮与昆玦之间忽然和缓了许多。
白日里,昆玦依旧在林间跪着,却换了干净衣裳,不复以往褴褛模样,待到夜深人静旁人都已入眠时,他又朝草庐走去。
萧云淮不过同他打个照面,不言一语,便转身离开。
一连数日,二人仿佛心照不宣。
每日清晨楚逸之来看,却都能看到昆玦在替如鸢擦脸。
眼下元赫跟凌秋都投过目光,萧云淮跟昆玦在默然中仿佛对视一瞬。
没等楚逸之开口稍作解释,微愣片刻,如鸢却倏忽明白。
“做什么抹眼泪?”
楚逸之慌了,赶紧同她递上布帕。
纵然如今如鸢好好地端坐在他跟前,呼吸温热,眸子清亮,在柔和的烛火下映出的嘴角与眉眼额外生动,可倘她一皱眉,楚逸之还是忍不住紧张。
如鸢没想到自己竭力隐忍眼里的湿光,在抬眼间还是露了陷。
她紧紧攥住楚逸之递来的帕子,不动声色地捏在手中。
这么好的时候,更不该哭才是,这满座的人都不知等了她多久。
好在昆玦跟萧云淮都只默然地盯着她,一个温和,一个平静,嘴角都带着隐约的笑,仿佛月色照耀在她头上,一切痛楚皆可慢慢抚平。
贺青为免一个个都哭成泪人,趁机正好调转话头说起那日麓秋山之事,尤其是当时紫霄楼台中具体的情形。
这本是他这么久一直想问的,此前如鸢身死,萧云淮跟楚逸之几人日复一日地守着她心灰意冷,没一个人同贺青说起,他只知后来是昆玦这个大妖动了手,可到底没见到楼内的场面。
此前不当问,眼下却是没有比此时发问更好的时机了。
今日如鸢醒来后对于当日麓秋山之事的后来也只来得及知晓了个大概,譬如那日后来是昆玦亲自动了手,又譬如孟姝烟身死,萧云澂最后也自尽。
一场纷争起,一场纷争尽,无论过程中落尽多少血泪,到最后也总要收场结尾。
纵然是皇子谋逆,本也该只是一场凡人间的普通战事,然则当时昆玦闹出的那一番大动静总归要遮掩过去,好在那日他将紫霄楼台跟外界隔开。
如此,于萧云淮而言,处理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到后来便有了麓秋山上湛王兵变谋逆,天道不容,故而天降怒罚一说,而湛王萧云澂不敌淮王七万银骁军,见大势已去,穷途末路时,自尽身死谢罪。
彼时萧帝听闻湛王谋逆的消息,一时气急,气血攻心昏死过去,战事过后经过医治将养,也就大好了。
再后来湛王兵变谋反之事如星火燎原般迅疾传遍了元安,此等事情清算起来也是十分雷厉风行,容贵妃被废,冯氏一族被连根拔起,湛王一党的清算......
炉火寂静燃烧,又添了一茬酒。
等凌秋说了近一个时辰,其间莫说是事情的起承转合,缘起结局,便是各种细枝末节都说得清清楚楚。
什么漫天箭矢如雨下,萧云澂一箭正中昆玦心间,如鸢听来仍免不了骇了骇,紧跟着又是什么天上骤然开了一道天眼俯视众生,漫天红光都化为幻境......
昆玦默了默,凌秋除了待在萧云淮身边做个很是能干的将士,明显还适合当个说书先生。
待语毕,凌秋口干舌燥地连吃了几杯酒,贺青听得早已神出愣然,与赵庭芝一起,看向昆玦的眼神更是钦佩。
如鸢也惊讶极了:“白日里就听兄长说那日是公子你出手料理了湛王,却不知场面竟如此之大,可惜我都没见到,公子你以前怎么不用这招?”
听她唤了声兄长,楚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