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喜滋滋地吃了杯酒,又夹了一大筷子清蒸鲈鱼到她碗里。
如鸢从来没想过昆玦竟然有本事能让苍穹都开出天眼,她本早知他赩炽猩红的眼眸,但哪知他还能让上天也如他一般,纵然只是风云聚起的天象,可这是何等的本事,还有那劈得密密麻麻翻江倒海的天雷,听来就很有气势!
只是她也才知道,孟姝烟是替萧云澂挡下天雷而身死,不仅身死,甚而灰飞烟灭。
一时间,旁人都投过目光,昆玦也怔了怔。
他仿佛有些局促,眼睫微垂,这半晌一直都只做陪客,缄默地不发一语。
除如鸢外,旁人倒也能理解,在如鸢可以说是重生前的所有日子里,昆玦几乎卑微到了尘埃里去,尤其凌秋想起他此前跪在林间的那模样,实在教人不忍看。
如鸢犹不知道,他此前本打算随她一道而去。
默然片刻,昆玦微微抬起眸,沉静地道:“我觉得没人配得上我动用这么大的手段,除了你。”
此言一出,萧云淮明显顿了顿,微微垂下目光。
如鸢听来心里热热的,犹然叹息:“可惜了,我这是错过了什么好戏。公子,要不你就再劈道天雷给我看看,这么大的场面我怎么能不见上一见呢?”
楚逸之赫然翻来白眼:“你快算了吧你我的小祖宗!就为想亲眼看一看,你就要他随手劈个天雷下来?你是想炸平我这元昭山吗?你可放过我吧!”
然话音刚落,草庐外一道白光乍现,轰隆一声,片刻,竹林间只弥漫来一股烧焦的味道,在座的无不愣眼。
楚逸之瞬息傻愣住,双目睖睁怒视昆玦。
“她让你劈你就劈?”
“从前竟不见你如此听她的话!”
“楚如鸢!我这山头还要不要了?!”
他转瞪如鸢,如鸢却只是望着竹林间生生烧焦折断的一根翠竹,恍惚地叹:“果真是厉害!”
萧云淮不禁失笑,楚逸之则心间隐隐作痛,徒叹奈何,元赫赶紧替他倒了杯酒吃下。
几人都看向窗外,昆玦倒不是没有分寸,比起那日麓秋山上亮如白昼宛如轰鸣的盛况,现下只是刚好折断一根青竹罢了,不过猝不及防了些。
比起先前就已亲眼见识过的几人,贺青与赵庭芝则更为惊骇些。
于贺青而言,他本就一直想同昆玦交手试试,何曾想过昆玦本事竟这般了得,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赵庭芝早就知道昆玦不是常人,他看人从来不会错的,但却没想到昆玦不仅不是常人,甚而根本连人都不是。
想到这里,赵庭芝惊异之余又觉有哪里不对。
拢回视线,楚逸之平顺地吃了盏了酒,却同萧云淮交会眼神。
“如今事情已了,在下倒还有些事想请教昆玦公子,不知阁下可否替在下解答一二?”
放下酒杯,楚逸之主动问起昆玦,这是自如鸢回光返照那夜过后,他第一次同昆玦开口。
如鸢凝神回过头,不知他要问的是什么事。
纵然炉火寂寂,屋内的空气也仿佛冷了几分,如鸢并不知道自她走后,这许多天昆玦与屋内几人冰封一样的关系与氛围。
昆玦淡然道:“知无不言。”
楚逸之随即开口:“在下想知道,三百多年前,阁下与我楚家祖上到底有何渊源?”
三百多年前的楚南寻决计不会想到,几百年过后,这世间竟会有人问起他与昆玦之间的渊源,也更不会想到,问起这话的人还是自己楚家的后人。
昆玦执着酒杯一瞬顿住,随即浅浅一笑,将酒杯轻放在案上。
自三百多年前昆玦亲手埋葬了泽月城,与当初那个历经六十年也要护住他的小少年诀别后,为了忘却,他回到泽月山洞,陷入沉眠。
大妖的记性是好的,比之普通人,他要经历的年岁实在太长。
但也如普通人一样,昆玦并不想那些痛苦长久地萦绕在心间。
但他并不似常人那般能发泄,他知道劈尽草木也无用处,也知立于山巅嘶吼过后,传来的只有冷荡回音。
他是世间独一份的大妖,幽于黑暗,生不可见光,纵使想要遗忘,能做的只有饮酒,跟陷入沉眠。
但便如他此前在云鹤楼故意说给如鸢听的,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靠醉生梦死躲过去,醉酒会醒,做梦亦会醒,桩桩件件围绕在他心头的大事却从未消散。
而今,他好不容易深埋于心底的三百多年前的每一桩,他都记得清晰万分。
楚逸之并没有催促,昆玦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旁人皆落下筷箸,他看见如鸢跟元赫两个聚精会神又呆憨可爱地看着他。
他很想在她额头上弹一记,却还是忍住了,半晌,终于开口:“你还记得云香姐同你说过,柳乔镇在几百年前本不叫柳乔镇,当时是因为柳乔才改了名?”
灯火朦胧,如鸢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