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带给她一些暖意，她就能原谅一切的过错：“你不要总把人想得那么坏。”
沈知沂冷哼一声，脸上全是讽刺：“吃过亏还敢说这种话，你觉得人都好，那你敢回白石村么？你敢见邝二郎么？”
娥常霎时委顿下来，不敢再说话了。她确实没资格善良，也没资格可怜这个孩子，她也是寄人篱下呢，她也是随时都会露宿街头的可怜人。
顾雁成不知他们两人中间的关窍，见娥常被责骂，便上前打圆场道：“你们也别为这种小事生气，你要是怕这孩子受苦，我送他们些银子就是了。”说着便回身放了一锭银子在墙垣上，见那男人上前来拿了，不等他道谢便大声责备道：“把这银子拿去好好养活你那三个孩子，既有椒树，认真打理，总不至于活得这么拮据。”
男人捧着银子唯唯诺诺的应了。
沈知沂十分不赞同他这举动，倒不是可惜钱，只是觉得给得不是时候，看那男人见到女儿的样子并不惊喜，即使不是有意丢弃，也是故意不寻了。这样的人不该给他钱，而该给他些教训，让他知道，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下馅饼来，否则他还会拿女儿来敛财。
回程的路上，三人各怀心思都没有说话，只顾着看着脚下的小路。
月亮虽然升起来了，但林间的树林高深，两边枝叶把那微光一掩，道路就像幽黑的洞穴深不见底，只能靠感觉去摸索。
顾雁成折了根棍子探路，后面的人依着他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的迈着步子。
沈知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遇到低矮的灌木恨不得蜷身躲过。但他身材高颀，纵然弯腰，肩膀也不时擦刮着树叶。
叶子簌簌落下，浮在肩背上，或是头顶上，沈知沂咬牙不停拍落，一不小心脚下打滑，踩落进矮坡里。娥常闻声回头，不见他的身影，惊呼道：“老爷。”
沈知沂在矮坡下攀出身子来，一把抓住娥常的脚踝。娥常失声尖叫，但很快捂住嘴蹲了下来：“你没事吧？”
沈知沂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然后靠近她的耳朵恨声道：“别叫我老爷……”话还未说完便被冲过来的顾雁成打断了：“知沂你没事吧？”
沈知沂支吾道：“没事。”
顾雁成一把拉起他，指着前面灯火闪亮的地方道：“前面就是椒场了，椒农们今晚都要睡在这里守夜。”
沈知沂胡乱拍了拍身上的落叶，接过顾雁成手中的木棍走在了前面，他心有余悸道：“我这身上不知道爬了多少虫，由头到脚都感觉蛰得慌。”
顾雁成笑道：“哪有这么夸张，你这是被吓破胆了。”
几个人好不容易走到椒场的青石板上，顿时都吁出一口气来，沈知沂站定对娥常命令道：“快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东西。”
娥常绕着他拍打了一圈，笑道：“什么都没有。”
沈知沂这一路走下来，真是心疲神倦，本该去探望一番那些即将出远门的椒农，现在也没有兴致了，只叮嘱顾雁成道：“雁成哥，你安排着就是了，我实在受不了了，得先回去冲个凉，一会儿你再来，咱们还要喝酒。”
顾雁成答应了。
沈知沂跨马而上，向娥常伸出手去：“快上来。”
娥常坐在马后，抓住沈知沂的衣带，马往前一窜，她惊不住直往后仰，然后整个头撞在沈知沂背上。
沈知沂也不理她有没有坐稳，快马加鞭，奔驰而去：“抓紧了。”
马匹颠簸太过，娥常没办法，只得搂住沈知沂的腰，把整个身子藏在他的肩胛之下躲避疾风的吹袭。
马蹄跃过石桥，安平镇的牌楼近在咫尺，沈知沂叹息道：“到这里，我心里才踏实了些。”
娥常轻声笑起来，小声打趣他：“原来你最怕虫子，往后可以捉它吓唬你了。”
沈知沂笑道：“你敢，给你两分好颜色，你就敢开染坊了，今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
“什么事？”娥常不解道。
沈知沂轻咳了两声，声音里带着扭捏的尴尬：“不要跟别的男人挨得太近。”
娥常以为他又在讽刺自己不守妇道，便没有答话。
沈知沂见她沉默，反倒勒停马，让它在小巷里打着转：“你既然是我的厨娘，那就什么事都得听我的，我让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知道么？”
见娥常还是不说话，他动了气，侧头骂道：“你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了？”
娥常声音闷闷地，既落寞又悲伤：“如果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会带我回你的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