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
“咚... ...咚... ...”
更鼓在此时奏响,东京城内部分街市已而闭户,街市上冷落了许多。
周清嘉来到淮安街,来找莫徊山。
她之前给他的铜钥匙上曾有一个云纹,正与她在淮安街上私宅的门前的铜锁对应,莫徊山本是做刺客的行当,应当可以发现。
她走到那所私宅门前,如今周遭也没有什么人路过,这宅子是她去年置办的,并不大,不过一进,多放了一些茶叶货物,也不住人,周清嘉曾想着间或可有应急之用,今日还是派上用场了。
门锁未开,莫徊山大概是翻墙进的院子,周清嘉自己也翻墙进了去。
一进去,就看到莫徊山正坐在屋子的石阶上,倚剑正兀自调息。
莫徊山发现周清嘉来了,并没说话,周清嘉站在莫徊山五步远外,他坐着她站着,两人之间周清嘉就成了那个占据高位之人。
周清嘉视线下移,落在莫徊山身上,良久道:“伤得很重吗?”
莫徊山回她:“你不是把了脉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周清嘉站着,不说话。
如今小院荒芜,灰尘满地,寂月当空,无鸟虫鸣叫,十足十的静。
莫徊山又问:“你打赢了?”
“没有。”周清嘉淡淡道。
“——我闻到了你的剑上,有血腥味。”莫徊山道,“不要告诉我这是你的血。”
“我伤了他。”周清嘉不想说这件事,但还是说了。
莫徊山自她话语中听出来几分哀惋之意,不禁抬头看向她,问:“伤心了?”
周清嘉抿着唇,一时无话。
她这副模样似乎刺痛了莫徊山的眼睛,他心内无名生出一股火气来,话语中就带了几分尖酸刻薄,一如他的为人。
“——不要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
“——你想步她的后尘吗?”
周清嘉原本低垂着的眼忽然抬起来,猛地扫向莫徊山。
这两句同样也触到了周清嘉的逆鳞,愤怒悄然滋生而起,接着,她浅声质问道:“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突然又来东京了,又为什么要去刺杀知枢密院事,彩衣因你被捉进卫尉寺狱,崔家被翻得一团乱,今夜我又因你冒险和齐昀交手,你给我惹了这么多麻烦——”
“——你又该作何解释?”
莫徊山平日里话不多,现在却是挺能说的了,“崔彩衣被捉是因为我么?傻子都知道是周家打通了卫尉寺故意寻麻烦,崔彩衣的事情还不是因你而起?”
“何必现在拿出来指责我。”
“今夜你来,亦不是我所要求,先前我本想自己迎战,是你偏要拦我... ...”
“如今倒拿出这桩事来,显得你清贵么?”
周清嘉压抑了很久的眉毛终于皱了起来,“莫徊山!”
“你倒是能言善辩,彩衣的事我亦有错,这点我绝不推托。若非我怕你死在东京,今夜我绝不会来。”
莫徊山又冷冷回了一句:“恼羞成怒?”
“扯出这么好的说辞来,说到底,你还不是舍不得齐家主母的身份。”
周清嘉紧紧握着剑,一字一句道:“我没有。”
“没有?”莫徊山抬起眼看向她,他似乎真的受了很重的内伤,如今虽然还能滔滔不绝的和周清嘉吵口角,唇色却已是苍白得不行。
“那你方才那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又是做给谁看?”莫徊山道,“直接承认便是,你舍不得东京城,舍不得这些名利勋贵,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若我说,知枢密院事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你会生出眷赖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我没有在眷赖他。”周清嘉解释道,“他于我有恩,仅此而已。”
“是么?”莫徊山反问一句,“天地良心,你敢用你娘来发誓吗?”
“——你就发誓,倘若你有一句虚言,以你娘魂魄永不得安为偿。”
周清嘉于这时只沉默了,她看向莫徊山,眼中带着辩不明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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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尉寺狱。
崔彩衣跌倒在地上,石板生冷僵硬,春日衣衫亦不厚重,垫得并不厚,仍可感觉到刺骨的冷,膝盖骨磕碰之下就生生得发疼,配上先前被旧侯的人威胁,心境由此便变得哀凉起来,泪水如决堤一般,盈盈充满了眼眶。
如今牢狱四处皆暗沉,暗光沉沉,微芒一片,像是摸不透的乌纱,罩在了一盏明灯之上。
看不清,猜不透,更道不明。而崔彩衣跌坐在这之中,一滴银泪落在她纤白的脸颊,泪珠似在映射着烛光,否则又为何会这般明亮?
佳人落泪,我见尤怜。
苏抄鹤忽然在心中想起这么一句话。
她脸上未带多少矫媚之情,似乎有着淡淡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