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思婷看着陈知让走远的背影,跟姜南说,“你有没有发现陈知让变了,这才几年啊,你看他身上哪还有半点当年的意气风发。”
随着那抹瘦长身影没入拐角,赵思婷抿了口酒,“他身上那股劲儿没有了。”
如果当年见到的陈知让是如今这般,她估计不会再多瞧一眼。
可少年时期的陈知让又是何等风光,无人能及。
姜南跟陈知让最熟,他怎么会没感觉呢,准确说从余愿去世的那年起,陈知让就逐渐在变了,变得很少扯皮,也很少开玩笑,一年到头都不见他笑几回,再到去年办完他奶奶的丧事,就彻底变成了现在这样。
10月4日。
周三。
小雨。
地表气温17摄氏度。
陈知让坐在沙发上沉默地点了一支烟,打开那个DV机,第一段视频是那会儿姜南录的百日誓师,17年到这会儿,算算也没隔几年,他看着里头那个带领宣誓的少年,竟觉得陌生,像在看旁人一样,那种感觉陌生到他快要不认识。
播放下一段,是余愿录的。
视频背景是医院,瞧上去惨白的一片,姑娘冲着镜头挥手,有些拘谨。
“嗨,陈知让,我穿这身病号服是不是很丑啊,但我没找到别的衣服,只能先这样了。这段视频我先试着录一下,如果录的成功,我再传给你看。”
“今天就是跨年夜了,马上到18年,之前还想着回去和你一起过,但显然,是理想太丰满,我回不去,我在这边也挺好的,香港嘛,之前电影里才能看见的地方,我现在住在这儿,也算是体验过了。”
姑娘害羞,捂着脸笑,片刻后才松开,“哎呀,对着镜头说话好傻,待会儿回看估计特愣。那新的一年呢,祝陈同学学业有成,万事顺意,还要身体健康,因为生病真的太苦了,我生了这份病,陈知让就不许再生病了,要永远健健康康,开心快乐。”
视频结束,这段应该是被那姑娘嫌弃拍的不好,从没给他看过。
陈知让关了DV机,随手拎了件外套,开车去了城南。
前十多年这地方不常来,只十四中考试来过那么一次,这些年倒是常去,去了也无人可找,就沿着十四中门口,沿着那姑娘曾经带他走过的路,再挨着走一遍。
春夏,秋冬,他四季都来走过。
看落叶满地,又看枝叶发芽。
晚上,陈知让没再开车回城北,找了附近一家常住的宾馆睡下,没多久被窗外雨声惊扰,有点不耐烦地醒来。
陈知让在酒吧那会儿就有点儿昏昏沉沉,这会儿一量体温,三十九度,不得已下楼找张姨拿药。
张姨蹙眉盘账,敲的计算器一阵响。
张姨人到中年,体态丰盈贵气,手腕上翡翠镯子从不离身,早些年也是变卖家产去香港看病,和那个姑娘一样,都是世间可怜人。
等疫情过去,生活整体好些了,张姨才退而求其次,来城南这租金便宜的地界做个宾馆生意。
“我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看不清字,你拿药的时候注意看看有没有过期。”张姨说。
再然后,就是他阴差阳错,在纸箱子里发现一沓尚未寄出的信,以及那枚月牙玉坠。
每一封信上都留了字:
致,陈知让。
每封信的开头都是一个单字,陈。
信的内容沉长,大部分都因为纸张受潮而模糊了,只依稀能看清几个字:
陈知让,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末尾只一个名字,余愿。
他想看,却怎么也看不清信上的内容,不知是被水泡过还是单纯受潮,字迹晕开糊成一团,他接连拆开几封,每封都是如此。
是那个姑娘在怪他吗,信也不叫他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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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有人问,“那再然后呢,那些信难道就这样了吗?”
陈述者低头,满目可惜:“没人知道余愿那信上写的是让陈知让隔上三五年,就把她忘掉,他只看清那一句话,他只苦守她一辈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