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说这样的话,一个是父亲,一个是长姐,最后一个,就是她。
他的吃穿住行,只在这三个人眼中是天大的事。
自回到栖梧宫后,风依云真的过得很幸福,也许是老天看不得他这样幸福,便抬手收走了那两人,又狠狠推了剩下的一巴掌。现在好了,他又惶惶不可终日。
其实从前在王昭仪那,都没现在这么痛苦。如果从未得到,便不会懂得失去的痛。他得到过,再失去,便如刨心剜肝一般。
他看着定安王风临这五个字,不由思起从前她教自己剑的时候。其实自己那时只是一句玩笑话,说想学剑,想要她教。没想到自那以后,每天清晨,风临都会敲响自己的殿门,叫他去练剑。
她会一招一式地演示给你看,一次不懂,就两次,三次。他记得曾有一招秀锋挑花怎么也学不会,风临足足教了三十多遍,直到学成,一次也没恼过。
等他学会时,他清楚记得风临眼中骤然绽放的明光,她挥舞着君子冠,大笑着跑到正殿阶下,把父亲、长姐、母皇全都喊了出来,大声道:“弟弟学会了秀锋挑花!你们快来看!”
那时羞得他抬袖挡面,使劲拉她,叫她别嚷了,可风临充耳不闻,仍大声喊:“这招很难的,可我弟弟两天就学会了!”
喊嚷声里,风依云悄悄抬头看前方,廊下长姐拍手应和逗他,父亲无奈笑着,母皇负手立于一旁,笑眼注视他们。
幸福如梦的时光,即使现在想起,他心中都能感到那股暖意。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很好的一家人,真的。
哀乐盛起,冬风卷着寒气,呼啸游荡于王府。
风依云缓缓抬脸,戴着白孝,朝着那灵位跪了下去。在哀声悲氛里,他整个人跪缩成一团,望着灵位上那名字,惨淡的颜色令他的声音都艰涩难出,颤声问:“姐姐……那时,你也是这个感受吗……”
风临二字注视着他,死一样的沉默是此刻唯一的回答。
像是再无法看那刺目的字,风依云缓缓低下头,两手紧抓手臂,在颤抖中掉下两滴泪来,“冷,太冷了……太冷了……”
礼歇,众纷纷前来拜祭。
刘大人一众同风恪最先上前,行礼规矩,风恪在一旁嚎啕大哭,言辞哀痛,追忆幼时往事,说到激动处,竟身形摇晃,由御医搀扶着往偏殿去了。
风和也显出悲伤的样子,在灵前小声哭泣着,话语间思及皇长姐风继,倒令武皇一时伤怀。
子敏文是一路哭着扑上来的,她原本在堂外行礼时还能自控,一入殿中,见到那灵位之上的定安王风临几字,便再不能抑悲,伏在地上哭道:“呜呼!昔年与殿下同游府苑,嬉笑时候,再不可得了!”
“天实无情!既收承业,何不怜卿!”
子丞相于一旁环视殡宫,不免思及先太女,心中悲痛,黯然哀道:“殿下,如何忍心舍父君而去?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哀哉……”
她身旁夫君谢元山也作悲痛状,随着妻女一道行礼,而后搀扶着妻子低声道:“去拜过皇夫殿下吧。”
一行人来到皇夫面前行礼,皇夫正坐在椅上望着眼前火盆,缓慢将手中纸钱丢入焚烧,他原是不必做这些的,但他想。
子丞相看着皇夫白孝之下的满头白发,看着他苍白病容,看着他消瘦黯然的身躯,这饱经摧残的模样,如何认得出是她那个曾名动华京的兄长!
一时间无尽的悔意痛意涌上心头,子丞相笔直跪倒在皇夫面前,此刻才真正触动悲肠,落下滚滚泪来。这一刻,她不是丞相,不是子氏的族长,她就只是子毓秀,扑跪在兄长面前,抓住他的手,哭唤道:“哥哥……是我对不住你罢!”
这一声哥哥叫得皇夫心肠悲恸,他深深合目,一行泪自眼角流下,胸内血意翻涌。
子丞相哭道:“哥哥,我该拦你的,我那时绝不该同意的……哥哥,我悔了!”
一旁的谢元山暗道:“大人慎言!”
皇夫咽下一口血沫,无力伸出手,擦去妹妹脸上的泪,“这本就不怪你,是我甘愿的,不要苛责自己。”
子丞相呜呜而泣,再没有了百官之首的威仪,被夫君搀走了,走时还口里哭念道:“娘,悔啊……”
谢元山打量四周,暗自庆幸武皇不在近旁。
子敏文退到一旁没走,还在掩面哭泣,也不知面前走了几波人,泪眼朦胧之时,却见殿中走来旧相识。
闻人言卿跟随在闻人家中长辈之后,走到灵前,行礼拜祭。
她今日穿得很规整,束着发,身穿文袍,外套白孝,头上也系了条白额带,只是耳边蓝坠子不见了,一侧脸颊还有点红痕。
闻人言卿挽袍跪下,抬手一举,咚一声便磕了下去,这声闷响在这殿中也不算小,引了不少目光,她也视若无物,抬手,又是咚地一声,额前很快便有红肿。
也不知她是疼得,还是难过得,再抬头时,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