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手握三根尺长银针,每根有麦秆那么粗,如开扇般一撇,居然撇出一把针扇来,笑盈盈展在胸前,“什么有头脸的人物,礼数这样不周全。”
众人嗓子眼吊着心,紧涩下咽,不敢恼怒,忙作揖,齐声喊:“拜见林先生,见过麻大夫。”
他等害怕也是必然,眼前笑语嫣然的姑娘,乃是笔城阴医麻琼罗。救死必生,从未失手。
当日八境混战,笔城遭屠,传闻麻大夫凭三千引,日杀彭越三千屠城兵,开诊七日,救尽残喘百姓。
留下阴医阻阴主,笔城生白骨的传说。
麻大夫手执针扇名为三千引,杀天灭地的神兵,又为行医器具。
稻草粗的银针,每根都由千根牛毛细针聚集而成。
三根针全部散开,头尾相连正好十丈,十丈为一引,故名三千引。
世传笔城一战后,麻大夫杀屠城兵过多,又救下不少一脚入鬼门关之人,煞气缠身,性子愈发凶残,所到之处,无不感戾气扑面。
如今就在近前十步,笑得越好看,越是杀气腾腾。
“诸位眼瞧着是胆子肥了,霸占东西霸到林家头上来了。本事若跟胆子这般长长,也不至于在册一五年前进不得了。”
眨眼阴医又近三步,众人大慌,屏气敛息,不敢大动作地后撤脚,再绷紧了全身后挪。
虽说分明听得仔细,圆乎丫头方才还在为他们讲话,可谁知她背后可曾讲了什么,不然麻大夫怎会凭空猜忌!
“实在是那丫头胡说八道,我等岂敢冒犯先生与麻大夫!也不知她怎么偷了皆是录,到这平债铺谋夺一席之地,想是而今眼见先生驾临,自知东窗事发,便栽赃嫁祸,忙于开脱!”
“各位大侠好生欺负人,我方才多替你等解释,你们怎的污蔑于我!”贺账房抹起眼泪来一点不含糊,白圆白圆的懦,可怜至极,那众江湖人一时竟也觉自己过分。
“听你等言下之意,竟是我拿书与小凛的不是了。”麻大夫握着扇子的手不悦地顿住,当下撇到身侧,又拉过贺账房,给她擦脸,“早说你傻,你看你这般替人家辩白,可没人领情,人家个个都想叫你死呢!”
拿书?小凛?众人暗叫不好,书竟是麻大夫给她的,这倒是顺理成章了。
这丫头究竟什么来头?麻大夫竟然与她熟稔?他们、他们压根没想要置这圆丫头于死地呀!
“诸位实不该怪琼儿偷了林家书呀。”林先生替众人接下话。
“对啊,你等言说一个偷字,怎么,林家何物我拿不得么?莫非眼里只容得我淮哥哥,却不将我视为他林家人,这便是要与我麻琼罗为敌了!”麻琼罗美目冷刺,抬手要扇。
贺账房急急忙忙劝阻,“麻大夫千万息怒!您这一动手,陈尸漫血,脏了地,公子回来要责怪的。想来诸位大侠也是听信歹人唆使,全为正义而言,绝无冒犯之意,你们说是不是啊?”
已经跳出几步的众人连声附和,麻琼罗当真收手,圆乎丫头果真有几分薄面。
众人恭敬将书笔奉上,书册却合不起来,捧书的人手直抖,散得乱八七糟。
“看来要替各位记上一笔,拆我皆是录,是件难事。排位兴许可有变动。”林先生笑面和善,如中天冬阳,烘得众人寒心微热。
江湖上再找不出比林先生更好脾气的人,说些什么,从来不必去琢磨更深的意思,这次错打错着,许真能进位了!
不等他等喜色上脸,麻琼罗厉声劈头盖脸。
“原来皆是录七零八落,诸位居功至伟,却要劳我淮哥哥再费心力合书并页,还想进位向前,你们好大的妄想!且先吃我三千箴!活下来的我再送他十个位次!”麻琼罗恼极。
贺账房挺身挡在众人身前,“麻大夫莫生气!书是我拆的!与诸位大侠没有关系!书我一定修补好!贺凛愿受麻大夫三千箴!”
“你这小笨蛋!什么人都护!下不为例!”麻琼罗气得针扇脱手。
三千箴就这么倒插入地两分,切立在贺账房裙边。
麻琼罗拉上林先生,怒气冲冲进铺子去。
贺账房费劲拔着地上的三千引,“诸位大侠说的是,贺凛确是无能之人,只因机缘巧合结识了些朋友,为了朋友方才来到平债铺,未想挡了各位的路。”
方才麻大夫说书是她拿的,圆乎丫头来平债铺恐是麻大夫相托,麻大夫喜怒无常,不好相与,也是难为了圆乎丫头。
众人顿生感激,一口一个多谢小贺先生,还要帮她拔三千引。
贺账房催众人快些走,直说公子快要回来了,届时麻大夫再出来她也拦不住了。
声音调子都在颤,众人愧疚难当,小小姑娘家被三千引吓成这样,还惦记他等安危,他们却不问青红皂白地欺负人,一齐道了歉,连忙离开了。
经此一事,平债铺账房,有些金中贵友在江湖的小贺先生,这名头算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