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该以何种立场来作安慰之言呢?他从前的女友?他的孪生妹妹?亦或是……五条家家主大人的一个方便好用的床//伴?
想到这最后一种可能,你心头那一点仅存的柔软也荡然无存,不消时就收回手来,将那一点即将干涸的血迹在指腹间抹开,冷声回答:“不必了,遗体交由我处理便可。”
“如果我说,我一定要带回去呢?”
即使是面对你,五条悟面上的神情也不由添上了些冰冷之意。
在其他事上他都可以尽数依着你,因为那些都是他们让你带来的指令,可事关夏油杰,性质就变得完全不同起来——他不可能将夏油的尸骨交给任何人。
“……家主大人是不放心我吗?”
风声有些响,刮得夏油杰尚未完全冷却下来的尸体歪歪斜斜地倒向一旁,平日里那么高大健壮的人,竟会在死后如同芦苇一般任由狂风将其倾倒。
你皱了皱鼻子,强行按下心头不容忽视的惋惜,伴着愈发浓郁的血腥气说完了后半句话。
“这件事并非是顺着上头的意,是我自愿的。”
这话一出,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五条悟,都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将一双苍天之瞳睁大,凝视着他被烂橘子们亲手培养出来、几乎到达油盐不进铁面无私地步的妹妹。
他倒也不是对你不放心,只是更想亲手处理挚友的尸身,他不想让曾成为他善恶指针的夏油杰因要送去给硝子解除术式,而落得个尸骨无存的地步。
现在看,倒是他错怪你了,他不该那样想的——你从年少时到现在,一直都是他的“帮手”啊。
刚刚的误解难免让五条悟心虚了些,却也很好地冲淡了刚刚几乎令他哽咽的悲伤,你们两人就这么立在萧瑟的风中,久久不发一语。
在你们独处之时,这样沉默的时刻有很多,他的沉默大抵是同你没有什么话可讲,而你的沉默则是基于年少时就已学会的道理——多说多措,少说少错,不说则不错。
看啊,你仅仅是向兄长提出了想要帮他处理夏油尸身的请求,就让他如此戒备。他在面对关于夏油的事时总是抱着想要亲力亲为的想法,甚至都忽略了你这么久以来一直是长老们意志的代行,那些被他称作腐败的烂橘子们的老头可不会插手家主大人安葬挚友的事宜。
若是你比现在年少上十岁,你合该难受上一阵子的,但你现在是二十八岁,不是十八岁。
你刚刚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知晓他还有学生需要去看顾,刚刚这股强烈的咒力波想必就是那位乙骨君所持有的特级咒灵所发出的。迂腐的你不好出现在他那些青春如花的学生们面前,担任起全部的善后事宜是最恰当的。
五条悟以微乎其微的叹气为你们之间的僵持做了结尾。他的目光划过你和服振袖下空无一物的手腕,强装不在意般挥了挥手同你作别。
“那就交给你了。晚上见。”
他说的这个晚上见,自然是在本家见面。
清晨刚刚处理过同期尸体的你,今天几乎一整天都在沐浴。
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泡入木桶之中,却仍觉得身上的血腥味浓重得刺鼻,搬运过他身体的双臂冰冷而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一般,搭在木桶边沿,泛着不健康的惨白。
“……她在吗?好的,我知道了……”
外间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你在听到前几个音节时便知来者是何人,收拾好心绪后倏地站起,乌木长发在身后猛然铺开,紧紧黏连在纤薄的后背上,像是水底稍作触碰便无比缠人的海藻。
今日怎么来得这般早,难道是根本没休息吗?
你细细感受了一下,外间仅有五条悟一人的咒力没错,随意地在外搭了一件素白的中衣,就赤脚拢着交领走出里间去,视线掠过正襟危坐答五条悟话的家仆,敷衍地问了声好:“家主大人。”
“打扰你了?”
“您什么时候来都算不上打扰。”
你将话说得四平八稳,尾调落下,亦不再看他,挥手屏退家仆后,自顾自地往卧房去,五条悟紧接着跟上。
他虽在门口就换下了高□□服的外套,身上却仍带着一股风雪气,你不用太过于靠近他便能嗅到,心道原来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你都未曾察觉。
“我将他安葬在了高专的后山,没有人能够找到具体位置。”
在五条悟开口之前,你率先在话语权上先发制人。“我不动用咒力便能完成的结界术,您尽可以放心。”
“啊啊……真是周全呢。”
他这样说着,却是擒住了你尚且湿着的发尾,在指间缠绕盘旋,声音低低的,细听还有些哑意。
“今晚我们能先不谈这件事吗?”